多少次,當我發覺你在偷偷看我時,那眼神背後的思量,我原以為那只是我的一時錯覺。現下想來,你所思之人,就是她,是不是?正如蝴蝶飛所說,因為沒有了她,你便想到了我,是又不是?
林小暖,你究竟將我置於何地,想要我怎麽做?你要我如何面對你?又拿什麽和辰陽去爭?
林小暖,我爭不過一個死人,我爭不過……無論我做什麽,我始終不是她,你可明白?
當蝴蝶飛端著一碗鹹粥敲門,未經允許便徑自入了屋時,便見滿秋頷首跪地的情形,而安錯愣在當場,就連她進來都似沒有看到,沒有一絲反應。
“安姐姐,你怎麽了?”蝴蝶飛放下了粥,湊近安錯身邊,奪走了她手中的酒壺,輕輕晃動了她的身子。
安錯這才緩緩回過神來,看向蝴蝶飛時,已覺心口翻湧,而後扭頭便吐出一口鮮血來。
地板上隨即起了星星點點,赤紅與清灰交融,似一副惹人遐想的畫卷。
“主子--”
“安姐姐--”
安錯頭腦昏沉,晃悠悠起身,無視近前滿臉焦灼的兩人,而後就著袖子擦了嘴角,步履蹣跚的朝床榻走去。
在將醉未醉之時,安錯終於看著床頂的帷幔,合眼入了睡。
蝴蝶飛一屁股呆坐在了矮幾邊。曾經謫仙一般的人,那般的風情萬千,只需一個回眸一句問詢,便奪了自己的目光和心魂。可隻消區區一日光景,便頹廢成了另一番模樣。
當安錯牽著林長歡的手無言淺笑時,蝴蝶飛心有不甘。可而今,見她心傷不止,殘淚難乾,為何自己依舊心緒難安,沒有半分的開心。
蝴蝶飛伸手,無意識的拿起安錯喝剩的酒,默默飲了一口。
錦繡園,東廂房。
謝白棠在縫著粉邊白狐暖手筒,荊九歌靜靜坐在矮幾對面喝茶,看她。
見長歡推門而入,謝白棠抬眼便吃了一驚,道,“你不是去見安錯,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阿錯,她不在,出門了。”
謝白棠放下手中之物,剛想斟杯茶,便見荊九歌已懂她般將茶杯遞到了她手邊。
謝白棠眼含感激,隨即將杯子遞到了長歡手中,道,“你們不是昨日約好了?”
長歡雙手捧茶落了座,小呷一口,道,“嗯…可能她臨時有事吧。”
矮幾邊上,荊九歌雖面上無反應,心中卻起了疑。明月樓內近年關時,一向無事。而安錯,也向來是個言而有信之人。
謝白棠寬慰道,“那你正好有時間,可以看看昨日帶回的那本書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
長歡這才換了顏色,笑道,“是哦…阿娘你不說,我差點忘了。”說著已起身朝牆邊格架上尋了書出來,而後走到書桌前坐下,小心翻開,靜靜讀了起來。
謝白棠見狀,無奈一笑,搖了搖頭。
旁邊一直靜觀的荊九歌,突然開口道,“她迷糊的樣子,和以前的你,很像…”見謝白棠抬眼看來,那模樣神情與多年來自己腦海中的那個身材曼妙的少女容顏重合,荊九歌突然微紅了臉頰,略顯慌亂的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隻專注一件事,沉了心,便將其余全拋之腦後。”
“這樣,不好嗎?”謝白棠笑了,自問自答道,“我覺得挺好。”
人生短暫,精力有限,隻專注一件事,一個人,便已足夠。
謝白棠放下針線,喝了口茶,道,“我還記得,以前你總說我迷糊,而我,常勸你莫要狂妄…”
“我不狂妄。”
“不狂妄?那是什麽?”
“是自信。”荊九歌頭微一歪,眨眼看向了對面。頭釵隨搖,似青絲動念,意味深長。
“這麽些年過去,那你還是這般…自信…”謝白棠說罷,忍不住低頭笑了。
荊九歌也跟著莞爾一笑,道,“阿棠,今日是小年…”小年,也本該親人相伴,愛人歡聚。
謝白棠收著手頭做了許久的暖手筒,將線頭咬斷後,遞了過去,溫言道,“那,這個便算是送你的小年禮物吧。”
荊九歌手微微一顫,接過攢在手中,心頭微熱,道,“我…我很是喜歡…我也有禮物要送你…”
謝白棠見對面遞過來一個白綢布包裹的東西,接過展開後現出了裡面的白瓷罐,於是懷著好奇打開後,聞了聞道,“是無憂花做的胭脂…很是細膩,你做的?”
“嗯…”
“以前的戲言,你竟還記得…”謝白棠的臉上起了一絲尷尬。
“你說的,我都記得……那你的話,可還算數?”
阿棠,你曾說,若我將無憂谷的無憂花做成了胭脂送你,你便答應我一個願望。你可知,你出嫁之前,我便做好了,寫信約你出來相見,便是想要把東西給你。
我的願望便是,問你一句,可願跟我走?
你曾說,這世間江山如畫,你想要看看。只要你願意,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以往,我從沒有機會,親手將這胭脂送給你。雖每年新做一罐,已成習慣,可胭脂,也從未等來,欣賞它的主人。直至今日,雖物是人非,雖遲了太久,可終究還是送到了你的手中。
曾經於我而言,你在江東,我在關西,隔開的不是路途遙遙,錯過的不是流年匆匆,而是半生夢成殤,緣成空,我愛你,而你不知。而今,我慶幸,你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