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時候長得很醜,青樓都不肯收她,賭坊只能把她留著端茶送水。
然後她被方父用十五文買下,帶回家當了童養媳。
方遠是方家最小的兒子,但身體有隱疾,不能人道。方家父母怕小兒子長大後娶不上媳婦。
賤丫到了方家後,日子過得比在賭坊還不如。
她要負責整個方家的所有活計,方家所有人,都可以打她罵她。
賤丫逃過很多回,但每回都失敗。
她身子從小瘦弱,跑不了多遠,而街坊鄰居,總是幫著方家。
而後,她變得乖巧,她不再逃了。她在等自己長大,等一個機會。
那方遠,雖身有隱疾,但為了成為官老爺,成為人上人,一直努力讀書,還成了舉人。
只是他讀書壓力大,便折磨她泄憤。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忍。
後來,有一天,在方遠入京趕考前幾日,方家除了方遠,所有人都不在。
仿佛上天都要幫她,方遠想起有樣東西沒買,也出門去了。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怕路上遇到危險,還藏了把刀,就要走。
可方遠忘帶銀錢,去而複返。
方遠毒打她的時候,她把刀拿了出來。
她插得很準,非常準,直入他心口,一刀致命。
而後,她處理了屍體,留下了信,反正方家人除了方遠都不是讀書人,認不出筆跡。
她成了‘方遠’,她來了上京城。
所以,她會怕嚴刑逼供嗎?
不,她不怕。
反而,她很開心,她很輕松。
她的心,從來沒有這般輕松過。
因為她很清楚,只要她能熬過這最後一劫,往事都將了去。
從此之後,迎接她的,便是真正的人間。
也許沒有那麽好,但一定不會那般壞。
那便足夠了。
*
紀雲汐和吳惟安兩人剛到家,紀明雙和紀明焱已經在等他們了。還帶來了來自刑部的第一手消息。
這個消息,當然不是他們探聽到的,他們手沒這麽長。
是家裡大哥的手筆。
事情來龍去脈和紀雲汐猜得差不多,她將複刻的案卷收起,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紀明焱看紀明雙一眼,搶在他七弟前頭開口:“三妹,有要用到六哥的地方,你直說!別和你六哥客氣!我的新毒都還沒地方試呢!”真的,他可難受了。
紀明雙看了看天,默默往旁邊走了三步,遠離紀明焱,才道:“我認識些江湖上的人,他們如今有不少人在上京。”
從小到大,紀雲汐的性格,幾個哥哥都知道。
發生這種事,他們妹妹是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而妹妹的事,自然便是他們的事。
紀雲汐一向冷淡的臉柔和了下來,吳惟安還是第一次見她笑得如此溫婉:“謝六哥,謝七哥。確實是要你們幫忙。”
紀明焱非常激動:“三妹你說!要什麽毒,我都有!那蒙汗藥我最近又改了改,隨便一點就能迷暈一大票人,絕對很適合劫獄!”
紀雲汐沉吟片刻道:“一切還是要慎重。兩位哥哥先幫我探查一下刑部周遭,千萬不要急躁,等我想好具體法子告訴你們之前,你們不要私自動手。”
紀明焱瘋狂點頭:“好!我接下來幾日就跟著大理寺的朋友們去刑部四處轉轉。”
紀明雙時常為他六哥擔憂,不放心地叮囑:“你小心些,別衝動。”
紀明焱擺擺手:“放心,我只看看,我不說話,我不帶毒,我離得遠遠的。”
紀明焱雖然腦回路清奇,但很聽話。
既然他這麽說了,就會很小心。
而紀明雙向來就是個謹慎的人。
紀雲汐也不擔心,交代了幾句,就讓兩位哥哥走了。
畢竟,她只是讓他們去演演戲罷了。
吳惟安悠悠道:“你為何不明說?”那兩位哥哥,怕還真以為紀雲汐要劫刑部大牢呢。
紀雲汐收回目送兩位兄長的視線,轉身回房:“他們演得沒你好。”
吳惟安笑意盈盈,雙眼彎彎:“多謝。”
人家誇他呢。
吳惟安沒跟著進房,他喊來圓臉管事,吩咐道:“讓城裡的人準備動一動,兩件事,找人找馬。找馬在明,找人在暗。等我信號。”
圓臉管事作揖:“是。”
吳惟安交代完後,才進了房間。
紀雲汐坐在塌上,翻開那案卷一字一句地仔細看。
吳惟安沒打擾他,走到她的梳妝鏡前,拿了把剪刀,看著自己沒穿幾日的新衣服,挑了幾處剪了些口子。
然後,他彎著腰在鏡前給自己塗塗抹抹,順道給衣服也塗了下。
等紀雲汐從案卷裡抬起頭時,便發現她的夫君變了一副樣子。
衣衫又髒又破,面色又憔又悴。
他朝她眨了眨眼睛,在傍晚太陽落山之際,出了門。
*
林鳳是春闈放榜之日,在吳惟安痛哭之時,第一個出言安慰吳惟安的人。
那日殿試,林鳳也在,他親眼聽見了吳惟安所答之言,著實為吳惟安的才學所驚歎。
現下他也同和吳惟安在翰林院當職,親眼看見吳惟安在翰林院有多麽刻苦,前段時間更是早出晚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