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惟安:“?”
吳惟安側過頭,低聲問紀雲汐:“你知道怎麽回事嗎?”
紀雲汐正在喝茶,上好的明前龍井。
她先不急不慢地小飲一口,而後放下杯盞,偏頭:“什麽怎麽回事?”
吳惟安看著對面交談甚歡,仿若親兄弟的吳二和紀七:“他們兩個,怎麽突然間關系變好了?”
紀雲汐跟著看了眼,又收回視線看看身邊的人。
說起來,上次見面還是春闈結束那晚,那已經是二月初的事了。
今日已是三月十六,她差不多一個半月未見她這搖錢樹了。
搖錢樹沒有太多變化,不過看著清瘦了些。
也不知道是真的廋了,還是衣服的關系。
是的,吳惟安終於脫下了他那臃腫的棉衣,換了件白色為主,灰藍為輔的襴衫,將他本就不錯的身段襯得清雋挺拔了幾分。
只是臉還是不太能看。
紀雲汐一眼就能看出,他今日出門還是化了妝,把臉畫得灰青一片,看著像是被掏空了身體,只剩一副軀殼。
吳惟安被看得有些害羞,扭捏道:“你一直看我做什麽?”
對面和吳二交談的紀明雙,差點一口茶吐出來。
真的,太惡心了。世上怎麽會有這般讓人惡寒的男子?明明吳家弟弟還是很正常的啊?
吳二哪怕已經習慣了兄長在外的模樣,可每回見著,他還是很替兄長尷尬。
可他又不能說什麽,只能和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的紀明雙一起,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地繼續聊四書五經。
紀雲汐本人倒是反應平淡,甚至她還饒有興致地輕聲誇了句:“你這妝化得不錯。”
吳惟安湊近,低聲:“我其實還能化得更好,但家中脂粉所剩無幾,這些年行走江湖快用完了,都見底了。不得不說,上回你車裡那些,粉質極好,我三天沒洗臉也還能保持原樣。你要不送我一些?總感覺日後經常要用到。”
“……”
紀雲汐嘴角抽了抽。上輩子加這輩子,她見過很多人,奇葩也有,但吳惟安這樣的,她真的第一回見。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東西,她有的是。
上輩子紀雲汐就愛囤各種化妝品護膚品,來到古代後,也差不多有這個習慣。
她家裡胭脂唇脂堆了很多,確實也用不完。
於是她頷首:“你待會自己拿吧。”
吳惟安羞澀一笑:“多謝雲娘~”
說話的功夫,店小二推開廂房的門,給剛到的吳惟安和吳惟寧添置茶水。
酒樓人多,本就吵鬧。但剛剛關上門,到底隔絕了一些聲音。可現下,門一開,下頭的聲音便悉數傳了進來。
“方遠!你就是個騙子!你把錢還我!”
“兄台,願賭服輸。前頭可不是我逼著你和我賭的,既是賭了,哪有把錢還你的道理?”
“你——”
在這之後,說話的內容便聽不清晰,傳來凳子、碗筷掉落的聲響,還有男子憤怒的聲音。
兩人似乎打在了一起,又被人拉開。
“行了,別鬧了,你們都冷靜冷靜。”
“他騙我錢!”
“早和你說了,方遠這人擅賭,玩得花樣多,你贏不過他的。”
“方遠,你也過了鄉試,是個舉人了。別總是玩這些不入流的東西。”
“這些怎麽不入流了?這些法子其實都在《九章算術》裡頭能找到,都是學問。”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等榜呢!”
“……”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紀雲汐叫住準備走的店小二:“下頭髮生了何事?”
店小二知道這廂房裡都是些什麽人,聞言恭恭敬敬道:“回三姑娘,那方遠是從鄉下過來趕考的,家裡遠又貧寒,官府發的路費補貼早就用完了,身上沒錢,便靠激怒其他考生和他賭來贏錢。這人名聲臭得很,各位舉人老爺們都不愛和他來往。”
紀雲汐垂眸:“知道了,你下去罷。”
店小二哎了一聲,恭恭敬敬退下了。
店小二前腳剛走,紀雲汐後腳起身,離開了廂房,站在三樓圍欄前,低頭朝下方大堂看去。
下方的一個書生滿目怒容,身邊圍著很多同僚,似乎在勸他。
而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衣的瘦弱男子一個人孤零零站著,周遭人都不願與他為伍。
但他自己也樂得自在,在數著剛剛贏到的銀錢。
紀雲汐看了一眼,喚來寶福,低聲囑咐了幾句。寶福很快便領命而去。
吳惟安在一旁看著沒說話。
他在想,她當初在雪宴上挑他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
他和堂下的那個窮書生,在她眼裡,是不是都一樣?
吳惟安下一瞬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確實應該差不多。
首先,他們都很窮。
其次,他們身上都有她看中的東西。
紀雲汐轉身時,便迎上了吳惟安的視線。
他的視線之中,帶著探究,還有幾分受傷?
紀雲汐隨口問道:“怎麽了?”
吳惟安捂著胸口,悲從心來:“你是不是看中了那個黑衣窮書生?”
紀雲汐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隻落下一句:“你可以試著開個戲院,我覺得你的戲院應該能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