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今日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謝夫人的哥哥謝長老往人群中看了眼,二話不說就飛了過去,衝入人群中,拿起劍便往下砍。
一時之間,礦洞之中慘叫連連,鮮血四濺。
災民們如螻蟻般四散,擋住了雪竹他們往前追的路。
其他三名老者見此,有樣學樣,跟著謝長老扎入人群中,打算趁亂逃離。
人群中幫著給傷患包扎的寶福,在剛剛看見紀雲汐遇襲之時,便不管不顧朝紀雲汐跑去。
卻被秋玉大姐一把攔住了。
秋玉大姐罵道:“你瘋了嗎?那劍可不長眼睛!”
寶福急著跳腳:“我家小姐還在那呢!小姐還在那呢!”
秋玉大姐:“你會武功嗎?你過去能幹嘛?你還沒過去,怕是就被一劍砍了頭,都近不了你家小姐的身!”
寶福:“可是小姐在那!”
秋玉大姐:“你家小姐先前沒讓你過去,而是讓你留在我們這,就是不讓你去幫倒忙,在我們這避著啊!晦氣!”
‘幫倒忙’三個字一出,掙扎著要跑過去的寶福便不掙扎了。
她急得眼睛紅得像兔子,但還是忍耐住沒過去添亂。
是啊,她不像晚香那樣,會武功,也沒那麽穩重,故而小姐有時候做一些事情,便會支開她。
小時候寶福不懂,還硬生生要湊上去。
小姐事後雖未說什麽,但寶福偷聽到了其他丫鬟說的話,說她總是幫倒忙。
寶福抹了把眼睛,焦急地在人群中走來走去,盯著紀雲汐看。
看到忽而出現的十二個人,她一下子破涕而笑。
她就知道,小姐總是最厲害的。
小姐總是有法子化險為夷。
寶福松了口氣。
眼看那三名殺手從人群衝了過來,寶福連忙避開。
她也要好好活著,幫著小姐打點這打點那呢。
小姐其實最怕麻煩,雖然賺很多錢,也喜歡看帳本,但不喜歡管庫房,也不喜歡管家中眾人衣食住行的小事。
雖說她沒有晚香那般會武,也不太聰明,但這些事,寶福都還挺擅長的。
這些年和小姐一起,經歷了不少事,還有晚香會提點她一二,寶福身姿靈活,那些揮來的劍,她都悉數躲過了。
只是,忽而聽見後方傳來一聲‘哎呦’。
很熟悉的聲音,是秋玉的聲音。
寶福轉身看去。
秋玉先頭腿受了傷,這些日子雖然都有按時上藥,但她跟著寶福她們來來回回忙活,忙著燒大鍋飯,搶著洗碗,動來動去,不得安生,傷也沒怎麽好。
秋玉跑不快。
能躲開這麽多劍,秋玉已經盡力了,她的腿,傷口破開,血又湧了出來。
劍被高高舉在頭頂,而後輕巧揮下。
劍尖泛著銀光,陰森冰寒,高高在上。
寶福跑了回去,她將慢半步的秋玉壓在了自己身下。
好疼啊。
寶福想。
她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感受到這種疼了。
寶福轉過頭,朝紀雲汐在的方向望去。
視線之中,煙青色的裙擺瘋狂搖曳著,一雙精美卻髒了的繡花鞋跑了過來。
那是此次清河郡之行,寶福親自替紀雲汐收進行李之中的。
渙散的瞳孔中,寶福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家小姐,她也是如現下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寶福一開始並不叫寶福,她和家生子晚香不一樣,她是七歲才進的紀家。
七歲之前,寶福從沒吃過飽飯,家人嫌棄她是個女娃,對她非打即罵。
寶福從小就不是吃素的,她有樣學樣,爹娘打她罵她,她就算落一身傷,也要還手罵回去。
爹娘多次把她賣出去,但寶福在人家家裡,也潑辣得厲害。
寶福次次都被退貨。
賣又賣不掉,雖然性子差,但寶福乾活確實利落。
家裡人也還留著她。
七歲那年冬天,她看弟弟的時候,弟弟不小心磕絆到,手臂劃了條血痕。
爹娘在冰天凍地的路邊,當著眾人面將她打得皮開肉綻。
寶福奄奄一息之時,紀家的馬車在旁停下。
管事過來問她爹娘。
“我家主子缺個丫鬟,你家女兒賣不賣?”
“賣,當然賣!”
“怎麽賣?”
“一一兩?要是貴人您嫌貴的話,少一些也成啊。我家這死丫頭皮實,各種活計都能乾,怎麽打怎麽罵都沒關系!”
繡著團花、蝙蝠圖案的馬車帷幔被一隻孩童的手掀開。
不過五六歲的紀雲汐,便一身氣派,小臉冷如白玉。
諂媚的爹娘對上一眼,便不敢再看,忙低下了頭,生怕多看一眼便惹貴人不喜。
“買了罷。”紀雲汐看了眼管事,想了想,“從今日開始,她便叫寶福。而我,不打她也不罵她。相反——”
她頓了頓,看向那對爹娘,眉眼極冷:“我護她一生平安,給她一世富貴。”
第89章 無人知
所有的聲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寶福我當年發過誓,此後這條命都是小姐的,隻為小姐生,為小姐死。
可這一刻,我非護小姐而亡,但小姐您應不會怪我。
當年老爺夫人的死訊傳來,您喃喃自語,說何謂生,何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