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福手腳麻利,抱著五件衣服,吊梢眉往一旁掃了眼,看見附近有個一直咳嗽的小女童,便當先朝那走了過去。
這衣服大多都是成人,但這種情況,也顧及不到衣服是大是小了。
寶福拿了件衣服,遞了出去。
小女童呆呆地接過,看著大大的衣裙,也不知該如何穿。
寶福看向一旁的婦人:“大姐,你不幫你家閨女穿一下?”
一旁的婦人聞言愣了愣,她看看那女孩,又看了看寶福,嘀咕道:“她不是我閨女。”
寶福:“那她爹娘呢?”
婦人搖頭:“不知道啊。”
寶福頓了頓,眉毛一挑就是一張面目可憎的臉:“那嬸子你也可以幫一把罷?”
婦人癟了癟嘴,也沒說什麽,伸手奪過那女童懷裡的衣服。
寶福眉眼一跳:“你可別搶啊!這是給這女娃的!”
婦人也怒了:“你這人刁鑽得很!我看你是那夫人的丫鬟罷?真當自己是主子,仗勢欺人呐!誰要搶了,我才不稀罕!你們這些人,說是救人,但也防著我們,沒把我們當人看!我們又不是乞丐!要不是這洪水,我家會缺這一件衣服?晦氣!”
寶福向來也不是個吃素的,把衣服往胳肢窩一夾,叉腰就要罵。
一旁在安排丫鬟們做這做那的紀雲汐聽到爭吵聲,眉頭微微一皺。
吳惟安已經走了過來,在一旁給幫紀雲汐打下手:“看著要打起來了。”
紀雲汐歎口氣,剛想出聲喚寶福,便見那兩人忽而停止了爭吵,且都在看那個小女童。
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紀雲汐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了過去。
吳惟安遠遠掃了眼,站在原地沒跟。
紀雲汐走到近前時,那婦人已經將衣服給女童穿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隻手。
只是那手上,傷痕遍布。
不是洪水之中造成的。
寶福難得沉默,她死死盯著那女童,幾近咬牙切齒:“大姐,這是誰家孩子?”
婦人將女童的衣服穿好,起身將換下來的濕衣放到一旁晾乾。
她走動間,寶福才看到。
這婦人的腿在洪水中被異物刮了一長條,血倒是已經不流了,但被水泡得發白,看起來異常恐怖。
婦人拐著腿把衣服晾好後,又走過來,在原地坐下。
她看看紀雲汐,又看看寶福:“我怎麽知道?我被救上來的時候,這女娃就已經在這了啊。”
紀雲汐伸手拍了拍寶福的肩:“好好分衣服,別再鬧起來了。”
聽紀雲汐這麽說,寶福抓了抓頭:“知道了,小姐。若不是這人和我吵”
婦人一個眼刀子就掃了過來。
寶福沒再說下去。
紀雲汐沒有久留,見狀便走了。
寶福看了看那婦人的腿,遞出去一件衣服。
婦人白了寶福一眼。
寶福見狀就要收回:“不要就算了!”
可婦人伸手搶了過去:“誰說我不要了?晦氣!”
寶福咬了咬牙,記著紀雲汐的話,才忍住沒罵回去。
她發完後,又給一旁靠在洞壁,縮著身子,咳得滿臉通紅的老頭也發了件。
老頭手裡拿著根木頭製成的短煙管,只是裡頭煙已經潮了,他也沒有火,點不起來,只能有一下沒一下的拿在鼻尖聞。
見到寶福遞過來的衣服,老頭擺了擺手:“不用,咳咳咳,我不用,咳咳咳,我有煙,夠了,給別人罷咳咳咳……”
往回走的紀雲汐聽到這裡,身形微微一頓。
不過她也沒回頭,一直走到吳惟安旁邊。
吳惟安問道:“女童身上有傷?”
紀雲汐嗯了一聲。
吳惟安點點頭。
這世間,要孩子大多都很簡單,一個小小的決定就可以帶一條人命到世間。
可養孩子,多難啊。
吳惟安輕勾了下唇,沒再說什麽。
紀雲汐對守著的幾人道:“這裡留一人便好,其他人下去幫著救被困民眾罷。”
聞言,晚香和幾位武林高手瞬間就要動。
“晚香姑娘是女子,留在此地。我們下去便好!”
晚香冷笑:“分什麽男女,就論身手。出去一決高下,誰最差誰留在這把守。”
過了一會兒,一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子回來了。
*
洪水中掙扎的人,就像餃子湯裡會動的餃子。
這裡一顆,那裡一粒,數不勝數。
這讓雪竹看得格外糟心,撈了一個又一個。
第一枚被他撈上去的小餃子,還沒走,淋著雨四處走動踮著腳尖在分辨著什麽。
雪竹把餃子撈上來就不管了,可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大人們看見他,都試圖帶小男孩到山洞中。
可男孩說什麽都不肯,他一邊哭,一邊吸著鼻涕道:“我妹妹還沒找到,妹妹還沒找到,哇嗚嗚嗚嗚……”
洪水之下,多少人流離失所,痛失親友。
大人都想告訴小男孩,他的妹妹應是找不到了。
可最終大家什麽也沒說,扔給男孩一把傘一條乾毛巾,便也沒再管他。
下方人太多,哪裡管得過來啊。
紀明焱的苦大仇深沒堅持太久,在洪水中救人,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比他想象中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