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最主要的,還是五皇子這離間計。
離間計可怕在,就算你不接不查不信,也已經產生了影響。
有些事情,‘知道’本身,哪怕不做,也定然帶來潛意識的變化。
人的潛意識幾乎沒有控制的可能。
此事就像亞馬遜的蝴蝶。
紀雲汐輕歎一聲。
就比如今晚,吳惟安洗完澡回來,和她隨口道:“初九初十十一這三日,我晚間不回。”
紀雲汐靠在美人榻間,翻著他找到的那些細微線索,指尖頓了頓。
她垂下眼眸,淡淡哦了一聲。
吳惟安看向她,眼眸漸深,忽而開口:“你不問我幹什麽去麽?”
紀雲汐抬起頭,目光沉靜地望向他:“你幹什麽去?”
兩人靜靜對視著,房內落針可聞。
下一瞬,吳惟安卻又忽而一笑:“林鳳兄邀我去他家觀曇花一現,他說曇花應就在這三日,我們需要守著。夫人可準?”
紀雲汐收回視線,點了點頭:“準。”
*
幾日後,上京城下了幾場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愈發冷了,樹間的葉片不知何時黃了大半,桂花的香味蕩漾在街坊巷道之中。
錢宜秀拿了和離書,身上帶了點傷,去了東蘊布莊,學起了裁縫。
她生來追求美,追求光鮮亮麗的一切事務。
為了那些金光閃閃的首飾,那些眼花繚亂的新衣,她當初可以不顧爹娘反對嫁進上京城。
如今,她自然也能為了紀雲汐說的那番話,死也要和丈夫和離。
面館那家人知道後,也不敢來東蘊布莊鬧。
他們實在是被澆屎澆怕了,面館的生意也做不下去。
一家人賣了宅院,灰溜溜逃離般地離開了上京。
十月初十這日,忽而放了晴。
昨夜還在下雨,但宅院的地面上,卻沒有太多下雨的痕跡。
雪竹天蒙蒙亮就起了,將地面掃得乾乾淨淨,連水窪裡的水都要想盡辦法給掃掉。
晨光灑落,幾道光線落在院中的桂花樹上,橙黃色的花團間沁著一點水跡,在光線下微微反光。
翰林院有專門的服飾,銀灰為主,袖口領口和腰帶則是淡淡的灰藍,繡著梅蘭竹菊的花樣。
吳惟安修長的指尖慢斯條理給自己系腰帶,視線卻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紀雲汐還在睡,她縮成一小團,整個人幾乎陷在錦被之間,只能看到流竄在外的黑色長發。
今日午後,她要參加桂花宴。
今日晚間,他要去賞‘曇花’。
自從幾日前兩人談過此事後,他們就再沒說起過。
吳惟安將腰帶系好,他長身立於房間之內,想了想,邁步而去。
經過桌前時,他長腿一伸,面無表情地踢翻了一條凳子。
凳子發出脆響,直接把紀雲汐給驚起。
她抓著被子騰得起身,目光警惕地朝聲源看來。
吳惟安彎腰,將凳子扶起,淡淡解釋:“不小心踢到了。”
被吵醒,以至於反應慢半拍的紀雲汐:“?”
吳惟安隨口道:“今日是十月初十,我今晚不回來。”
聽到這個日期,紀雲汐徹底清醒。
她垂著頭:“你說過了。”
“哦,對,我之前好像提過。”吳惟安神色清冷如昨日秋雨,“你覺得我今晚能看見曇花嗎?”
紀雲汐依舊垂著頭,沒回。時至今日,她還沒想好。
吳惟安等了一會,索性也不等了,邁腿直接出了房間,甩上了門。
毒娘子正在準備早膳,聽到動靜,剛想把早膳送過去,哪想她家公子頭也不抬地走了。
連早膳都沒吃。
毒娘子:“??”
這是怎啦?
*
未時時分,紀雲汐出現時,宴間已經來了不少人。
今日桂花宴的宴主,是李家姐姐,也就是太子表妹。
李家姐姐親自迎了紀雲汐:“你看看你,臉都廋了。是不是這些日子布莊的生意太忙了?”
旁邊交好的小姐也笑著道:“那肯定是,現在東蘊的衣裳可是一件難求,我想買一件都買不到呢。”
紀雲汐笑著謙虛了幾句。
桂花宴設在桂花園,園裡四處都種滿了桂花,中間有一桂花亭。
女子三三兩兩穿行期間,鈴鐺般的嬌笑聲四處傳來。
紀雲汐朝不遠處看了一眼。
那裡,邢舒月帶著面紗,和她交好的兩位小姐站在一起說話。
邢舒月爹娘當初因殺人案被秋後問斬,但沒過多久,五皇子就幫著翻了供,前大理寺卿人也死了。
後來,邢舒月的姑姑更是成為了聖上的寵妃。
再加上邢舒月不止經商有才乾,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是挺有名氣的才女。
有不少權貴家的小姐與她交好。權貴家的宴會,也都會請她出席。
察覺到紀雲汐的視線,邢舒月也看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觸碰在一起,兩人含笑點頭致意,又各自別開了視線。
古代小姐夫人們的宴會,其實與現代的姐妹淘聚會區別不大。
席間的話題,大多瑣碎沒太多意義。
紀雲汐話不多,偶爾參與幾句。
她坐了會,喝了兩杯茶,待邢舒月離開後,她跟著悄無聲息離開了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