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山上,她便去前頭燒香。
芙寶好動,到處亂鑽,梨花隻得調出系統,讓它看著董芸,有危險隨時提醒,自己則隨芙寶朝後頭的寺院去。
後山的禪房裡,主持正與長公主對弈。
主持眼看著棋盤上的黑子被白子逼得節節敗退,語氣無不憐憫。
“施主執念太深,又積勞成疾,只怕難了。”
長公主淡淡道:“生死有命,大師作為出家人,理應比我更看得開才是。怎的反倒為我惋惜起來了?”
“惋惜施主事事想成全,卻事事成不全啊。”主持歎息。
長公主苦笑:“正因為其他事情都已無法如願,唯有這件事,就更不能再有閃失了,否則,我死後難安。”
主持搖了搖頭:“癡兒啊——”
長公主表面看似灑脫,心裡卻沉甸甸的。
幾日前,李月娥帶著孩子前來王府投奔,說已與父親斷絕關系,往後就只能依附於她了。
這幾日來,日日與她相處,看著她那溫柔小意的模樣,越發覺得別扭。
當年二人有情沒錯,但時過境遷,她心裡除了對對方的內疚之外,就再沒有別的情緒了。
她如實說明,可對方表示不在意,仍是滿腔情意待她。
她越發覺得累,如今又拖著病體,實在沒有精力應付別的事。
這才趁著今日外出,來了寺中找老朋友對弈,求一時安靜。
只可惜心中俗事紛擾,終究還是徒勞。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突然傳來噠噠噠的聲音,二人循聲望去,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袋。
小臉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長公主對孩子並無多大的感覺,先前接觸最多的便是李月娥的兒子蕭霖,可惜那孩子被他母親當成一個工具,定時帶到自己跟前來問安。
當年出於對李月娥的愧疚,曾允諾過會照顧母子倆。
倘若只是照顧,倒也沒有什麽,只是李月娥胃口越來越大,更是想讓她把霖兒當成自己的孩子,想要西塞。
她沒辦法做到,也沒法給到那孩子什麽,故而每次見他都覺得心裡難受。
那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緒,每次來見她,都是一副懼怕的樣子。
二人幾乎都不願意看到對方,卻又不得不見,這樣的內疚和抗拒相互折磨著,以至於這些年她就越發不喜歡孩子了。
如今見到這麽一張天真可愛的小臉,不禁心念一動。
這才是小孩子該有的活潑和可愛啊。
她招了招手。
那小團子屁顛屁顛跑了進來,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著棋盤,道:“你們在下棋呀。”
長公主笑笑:“你會嗎?”
“我不會,娘會。”芙寶小胸脯一挺,驕傲極了。
長公主見她人長得白淨,衣裳也是不俗,猜想著可能是哪個世家的千金小姐,問道:“你家人呢,你一個人跑到後面來,她們發現你不見了,一定會很擔心的。”
“我娘在前頭燒香,祭拜外祖父母呢。”芙寶回答道,“娘不擔心,因為梨花會找到我的。”
聽到“梨花”兩個字時,長公主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突然眼皮一跳。
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芙寶。”小女孩回答得清脆響亮。
長公主看著眼前這雙與宇文慧那神似的大眼睛,強忍著聲音的顫抖,道:“叫芙寶啊……真是個可愛的名字。”
“嘻嘻,大家都這麽說。”芙寶害羞地縮了縮脖子。
被誇讚的時候,她總會這樣。
長公主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摸一摸她,又強忍著放了下去。
一旁的主持笑眯眯道:“施主可是遇見故人了?”
長公主努力壓製住內心的波瀾,道:“是。”
“緣分啊,真是妙不可言。”
芙寶聽不懂她們的話,見到長公主舉起的手,就覺得她想摸自己,但等半天沒等到那隻好看的手摸到自己的頭上,抬頭望著她道:“姨姨是不是想摸芙寶?”
長公主一滴淚悄然滑落,伸出手去,輕輕撫過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蛋。
芙寶又笑嘻嘻地縮了縮脖子。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
一個身材高挑秀美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在門外鞠了一禮,拱手道:“打擾了,家裡孩兒頑皮,到處亂跑,擾了兩位清靜,實在對不住,我這就把她帶走。”
芙寶聽到熟悉的聲音,興奮極了,口中喊了一聲“梨花”,轉身朝門外跑去。
長公主目光遠遠鎖住門口那位叫做梨花的女子,十八九歲的模樣,身材相貌出挑。
梨花一把抱住朝自己身上撲來的芙寶,走進門來,將她押到二人面前,道:“擾人清靜,不可一走了之。”
長公主這才得以近距離地打量她。
只見她前額飽滿,眉毛不似一般女孩那般細致,但又不至於太濃,遠看有些怔怔,細看其實清澈而質樸,怪不得傳言說她是個木訥的女郎。
再向下,手腕和露出來的一小截手臂,看上去緊致結實,一雙手比普通的女子略微要粗大一些,也顯得有些粗糙。手指關節曲起的時候,手背上隱隱約約顯露出一道道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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