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當老板養著大家,每月付不菲的工資。
苦盡甘來,事事皆順遂無比。
“生活就這樣富裕平靜地過下去。”
裴老板愜意地說,對人類揉揉肚子的手法頗為滿意。
“一直到今年春天,我在街道上偶遇了羽寶。”
葉清羽心跳一顫,伺候小熊貓的手也停頓下來。
她意識到什麽:“我不是你無意間招進來的麽?”
“當然不是。”
裴小能貓氣定神閑:“我工作室裡都是會化人形的小動物,大家不便和人類相處,所以我原本從未想過招人類進來。”
“直到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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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平平無奇的雨天清晨,葉清羽撐傘去上班。
離公司越近,腳步便越沉緩。
抬起傘沿,看到那棟流光溢彩的建築,她腳步暫止。
坐在剛剛晉升的、人人豔羨的高位上,葉清羽有著無量的前途和豐厚的薪酬。
但這家引無數人前赴後繼的頂級公司,在她心中卻是一頭凶獸。
它就像巢穴吞噬勤勤懇懇的工蟻一般,用那一格格密集的玻璃窗吞噬兢兢業業的人類們。敦促、驅使她們麻木地燃燒自己的生活和生命,供養不知誰的夢想。
而她明知如此,卻莫名無法止下腳步。
——“啪。”
忽有什麽東西伴隨著它濕漉漉的重量摔砸在傘面。
葉清羽一驚,下意識抬頭,隔著傘面隱約看到一團小小的動物。
......像鳥。
她瞳孔驟縮。
捏著傘柄的指尖瞬間用力得發白,有僵麻的感覺從腳底快速蔓延至全身。
葉清羽從小就莫名害怕鳥類,怕得要死。
她好想兩眼一閉暈厥過去,頭腦卻不爭氣地保持清醒。
甚至於,那向來旺盛的同情心作祟,她意識到在傘面嘀嗒作響的雨珠也正擊打著小鳥的身體,而她的指腹亦沿著傘柄感受到來自微弱生命的顫抖。
就像是一種無聲的求救。
憐憫漸漸衝破恐懼的桎梏,葉清羽咬唇,從傘裡探出頭來,看向傘面。
小鳥通體灰白色,裹著濕漉漉又破碎的羽毛,可憐地蜷縮著。
......拚了!
葉清羽深呼吸一口氣,迅速將它撈進手心捂暖。
那濕潤綿軟的觸感入手的一瞬,葉清羽的皮膚就立即起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遭不住地閉上眼,手抖得像篩子,眼淚也啪嗒啪嗒地不斷往下掉,比雨勢還洶湧。
她上輩子肯定是被鳥啄死的......
......
不遠處。
裴小熊貓站在樹下,無意間抬頭,望向路的另一邊。
那雙慵懶絕豔的桃花眼倏然微凝,目光變得直勾勾的。
只見綿密的雨簾中,年輕女人身姿筆挺如樹,姣好的面容則如浸潤春雨的竹葉,柔美清新。
一眼看去,漂亮溫柔似春日遠山。
裴小熊貓不自覺屏住呼吸。
那本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偏偏年輕女人下一秒就變得狼狽——
“撲通。”
裴小熊貓看見一隻毛茸小鳥直直栽倒在了傘面。
傘下的年輕女人倏然僵愣,隨即溫潤的明眸開始泛紅懸淚。
她顯然陷入了某種驚懼與糾結,身體輕輕顫抖,齒尖咬住了唇瓣。
唇紅齒白,淚眼婆娑,柔美可憐。
可即便如此,脊背仍然挺直,像一棵不屈的樹。
須臾,她閉了下眼,面上逐漸流露出勇敢的果決。
深吸口氣,年輕女人快速探手取下傘面的鳥,認真捂進手心裡。
隨即捧著小鳥在雨中瑟瑟發抖,面容泛起潮濕的緋紅,如一朵柔美脆弱的春花。
裴小熊貓看得忘了眨眼,不自覺舔了下齒尖。
......好可口。
而那邊葉清羽努力捧著鳥,兩眼一暈,軟趴趴地就要往下倒。
“你怎麽了?”
忽有清悅的聲音經由雨幕落入耳畔,有如春風吹拂。
葉清羽心頭一顫,下意識努力想要睜開眼。
隔著潮濕朦朧的淚霧,她隱約看見女人漂亮得過分的容顏。那頭紅棕色長卷發與桃花眼極為相宜,在攜著春雨的輕風中搖曳生姿,像爛漫的焰火。
她呼吸一滯,心跳莫名撲通撲通地躁動起來,比傘面雨點還激烈。
然而下一秒,“咕嘰——”
手中濕漉漉的毛茸小鳥打了個噴嚏。
葉清羽脊背一麻,驚懼頓起,瞬間沉沉地暈倒過去。
裴小能貓眨了下桃花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突然睡著在自己懷裡的人類。
眼角懸淚,濃密睫毛尖濕漉漉毛茸茸的。
漂亮、善良、勇敢,可憐又可口。
小熊貓的心尖泛起癢癢,心跳在胸口快速鼓噪搏動,有陌生的熱流湧漫。
她行善已久,卻頭一次生出如此濃烈的、蓬勃的、毫無緣由的、不善良的佔有欲望。
就像小熊貓想要佔有一棵天生就該屬於自己的樹。
......不管。
從今天起,這個人類就是她小熊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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