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眼已至夜半。
明月高懸,偶有薄雲遮蔽,光影朦朧。
槐樹處,人類和小熊貓仍嚴陣以待地埋伏著。
裴小能貓沒上樹。她將樹讓給了念秋,方便小鳥縱觀全局地勘探。
自己則整隻團在粗壯樹乾後,努力掩住身形。
偶爾悄悄探出半個毛茸腦袋,仔細觀察是否有可疑目標出現。
葉清羽就蹲在小熊貓不遠處。
抬頭便見那貓貓祟祟的模樣,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看久了,竟隱約覺得這場景有些眼熟。
她不自覺輕輕挪過去,伸手從後碰碰小熊貓腦袋。
“!”
全神貫注的小熊貓整隻一驚,嚇得轉身直立起來,兩爪高舉投降,毛茸大尾巴也高高揚起。
急急往人類身上一撲。
毫不設防的葉清羽被撲倒,下意識抬手護著小熊貓,脫口而出:
“能寶你——”
一人一能都驀地凝住。
刹那恍惚,有畫面毫無預兆地浮現在腦海。
……
應是暮春的夜晚,老舊院落裡草木旺盛,月光清明。
小小一隻葉清羽正和小熊貓玩躲貓貓遊戲的進階版——躲能能。
“我數完三十秒,就要來抓你咯。”
說完,她背過身去,面對牆壁開始報數。
“一、二……”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是小熊貓在急急忙忙找地方躲藏。
她側耳聽著,有意放緩報數速度。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報完數,她轉過身去。
目光掃過四周,很快瞥見某棵大樹後悄悄探出一對毛茸耳朵尖尖。
那雪白的尖尖隻貓貓祟祟地冒了一瞬,又很快縮回去。
她唇角輕勾。
抬手拍拍身上天藍色的小學校服,腳步輕緩,悄無聲息地繞到樹後。
便見小熊貓整隻團在樹乾後,努力遮掩身形。
偶爾探出半個毛茸腦袋,偷偷觀察人類的方位。
她抬手,溫柔地碰碰小熊貓腦袋,“能寶。”
“嚶——”
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的小熊貓整隻一驚,轉身舉起兩爪投降,毛茸尾巴亦高高揚起,往她身上一撲。
小小一隻的葉清羽被撲倒在柔軟草地。
她順勢抬手抱住小熊貓打了個滾,捏捏軟糯的毛茸耳朵,清脆笑道:
“能寶,我方才一眼就看見你的耳朵尖尖了……”
……
腦袋一陣尖銳刺痛,葉清羽瞳孔微顫,倏地回過神來。
碧草葳蕤,樹影拂動。
她垂眸,與撲在自己身上的小熊貓靜默對視。
此情此景,竟一寸一寸與方才回想的畫面貼合,熟悉如昨。
卻又好似跨越了遙遙十幾年時光,於心口暈開一種失而復得的、頗具宿命感的悲與喜。
……那些畫面到底是什麽?
如清晰又朦朧的遠景,塗滿了絢爛夢幻的色彩。
天藍色的校服,蒼翠的院落。
它們屬於她真實的童年。
可毛茸茸的小熊貓青梅,草地上愉快的笑鬧,卻完全不貼合她的過往。
這感覺就像是尋到一片珍貴的拚圖。她欣喜地想要拚進記憶裡,可是茫然四顧,無論如何都找不出能將它完美鑲嵌的缺口。
裴小能貓趴在人類身上,亦一動不動,像陷入了同一份悵惘的恍惚。
……
-
羅汴困頓地打了一個哈欠,眼角浸出濕潤來。
眼看好幾小時過去,那惡劣的罪犯竟然還沒出現。
再繼續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耽誤人獸睡眠,可謂罪加一等,罪無可恕!
蝦蝦長發隱隱泛紅,開始思索待捉拿罪犯後,該如何嚴加拷問。
須臾,濃雲飄過,潛藏了月色。
一時天際晦暗如墨。
“窸窣。”
不遠處忽然隱隱傳來細微聲響,似有不明生物輕輕踏過草地,正在緩緩靠近。
羅汴心跳一頓,頓時警敏地循聲抬頭。
雲層厚薄不均,悠然飄過天際時,朦朧的月光也隨之時隱時現。
羅汴屏息凝神,視野裡終於隱約出現纖細的人類身影,正搖搖晃晃,愈靠愈近。
——來了。
羅汴頭皮繃緊,屏住呼吸。
她抬手戳戳古月,示意鵜鶘準備出擊,自己也拉開彈弓瞄準。
可惡的罪犯,膽敢侵入她們的院子。
碰她的寶貝三輪車模型,還威脅到前女友的安危,簡直不可饒恕。
想著,羅汴眼眸微眯,拉弓的手用力、再用力,手臂崩出緊致漂亮的線條。
風吹雲散,皎月複現。
清白月光落滿院落,如一池明淨的春水。
來者終於清晰地映入眼簾。
女人一頭微濕的淡青藍色長發,在月華下流轉出晶瑩的光澤。
玉足觸地,薄衣浮動。
她抬起頭來,面容美如謫仙,眸中卻盈著幾分清澈的懵懂無措,如一首新詩。
羅汴心口一麻。
“抓到罪犯啦——”
鵜鶘揮揮翅膀,猛猛衝過去,粉色大喙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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