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察覺了這點,眼中閃過一絲不高興, 但很快就笑道:“大侄哪裡的話,主祭的本事誰都能學, 要是哪天你學會了,我們也能指望你啊!”
這是又陰陽怪氣了回去。
相對封閉,與外地溝通不密切的村子,村裡人總是或多或少有一些親戚關系。那個暗地裡陰陽村長的老頭看上去年紀比村長還大,在酒桌上村長叫他老大哥,這會兒卻把輩分拿出來說事,單這一點就輕易挖苦了回去。
之後又提到主祭的工作,顯然是在內涵這位鄉賢你不去主祭,是因為不想嗎?你就是想學,你這年紀了還有命學嗎?
被嘲諷回去的老頭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是指望不上了,我哪有村長有本事啊,為了攀上老村長……”
鄉賢還欲說下去,卻被邊上的人用力拉了下胳膊。
他立刻明白自己險些失言,緊閉嘴巴不說話了。
在詭異的氛圍中,一群人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和諧親密的樣子,一起往裡屋走去。喬枝冷眼看了一會兒,扭頭離開了院子。
她沒有回去暫時的落腳處,而是沿著主道,看似毫無目的地在村子裡散步,實際上一邊觀察村民,一邊尋找製作血糯米的材料。
清晨露,草上霜,黑狗血,與作為主材料的白糯米。
糯米這東西村子裡有的是,利用木人進行的法術,往往也要用到糯米這一媒介。想來村長家中糯米是不會少的,喬枝去抓一把就是,需要用心收集的是前面三樣東西。
清晨露指向明白,即為早上凝結的露水,木人村的氣溫不算高,越往山中走越是濕冷。蔣教授給了喬枝三個用來收集露、霜和血的杯子,杯子很小,隨便找個早上就能收集滿。
草上霜的收集要比露水麻煩,單說木人村的環境,霜的形成要比露水困難得多,想來必須往山中深處走。木人村四面環山,深綠色的山大多時候隱藏於白霧之中,偶然完整地現於眼前,好似屏障從四面八方往中間的小小村落壓下來,看久了甚至會有壓抑得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山坡陡峭,路況又複雜,都不用在山裡設置別的東西,光是在這樣的山間徒步就是不小的困難。
好在喬枝野外生存的經驗還算豐富,她以前躲朝顏的時候,沒少往那些信號都很難接收到的犄角旮旯跑,沒想到那些經驗能在這種場合派上用場。
喬枝實際上不太理解清晨的露水,和草葉上結出的霜化成的水有什麽區別,不都是H2O嗎?但是轉念一想這是在一個並不科學的世界裡,喬枝勉強接受了這些沒事找事的操作。
黑狗血,是彼時要用來浸泡糯米的第三種液體。
喬枝在心裡提前道了個歉,然後就在村裡搜索起倒霉小狗來。
村中養狗的不少,喬枝走在路上的時候,看到有人家門後拴著大狗,也看到有小孩在和小狗追逐打鬧,白的黃的花的都有,一時間卻沒有找到蔣教授要求的,不能有一絲雜色的黑狗。
木人村不大,喬枝很快就從頭到尾走了一遍。尋黑狗無果的她想了想,往村子外圍走去。
大部分村舍分布在主道兩邊,但也有一些房屋建在這些村舍的後頭。通過房屋間狹窄的通道往後走去,喬枝眼前出現了一座座低矮破敗的房屋。
村子的外圍,居住著村子裡的邊緣人。
孩子們更樂意在村子中央那條寬敞的道路上嬉戲打鬧,他們的父母也會提醒他們少往外邊走。一裡一外,簡單粗暴地區分出木人村的兩種階級來。
不僅周邊的環境瞬間安靜下來,空氣裡好像都彌漫著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
喬枝剛走出小道就險些與人撞上,那是一個斷了一條腿,只能拄著拐杖緩慢行走的老人。喬枝及時往後退了一步,但他並沒有被突然走出來的喬枝嚇到,依舊一步一頓地慢慢往前挪動。
喬枝很快發現老人瞎了一隻朝向她這邊的眼,另一隻眼睛看上去也不太好使,他壓根沒有看到自己。
喬枝看著他走回一間破屋裡,艱難地轉身把房門合上,房門搖搖晃晃,還裂了許多條縫,夏天還好,要是冬天想不出該有多難熬。
喬枝往左右兩邊看了看,只見這裡的人,這裡的物,差不多都是這種情況,到處流露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
忽然間,喬枝聽見了“汪”的一隻狗叫,打破了此處的沉寂,光聽聲音,就能聽出它來自一隻活潑且年幼的小狗。她下意識循聲看去,一開始還以為是村落裡圈的小狗跑到了這裡,實在是因為她沒在外圍感受到什麽有活力的活物的氣息。
然而她卻看見那扇破破爛爛關不嚴實,還在與她差點撞到的那個老人艱難鬥爭的門後,露出一雙黑黑亮亮的清澈眼睛,和並沒露出全身但露出的部分確實不見雜色的黑毛。
喬枝雙手背在身後,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也沒有上前去,而是繞著村子的外圍又走了一圈,直到她把木人村來來回回裡裡外外看了幾遍,確定那是村裡唯一一隻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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