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夏春秋還能勉強跟上喬微塵的腳步。
可有時候天資就是這麽不公平的事,在她要費盡心力才能讓自己不落後太多的時候,就注定了將來她們的差距會越拉越大。
“其實,喬微塵還活著的時候,我們的關系很不好。”夏春秋突然說道。
巫照並沒有很意外。
在自己也是個天資出眾的人的前提下,身邊有一個天賦更好的人,心情複雜是正常的。
“我現在也很難分辨,當初我究竟是因為嫉妒與她不合,還是因為理念不同與她產生矛盾,也許兩者都有吧。”夏春秋很坦然地說道。
嫉妒——這種情緒的誕生在情理之中。畢竟夏春秋不是那些從一開始,就隻能仰望喬微塵的人,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她的名字都是和喬微塵並排出現的。
她們兩人不合的主因應該是理念的差別。
喬微塵是一個特別純粹的學者,這致使她在構建世界樹系統的時候不留余力,卻全然沒有意識到世界樹對人類存在的隱患。
它太強大了,又不夠完善,讓部分人輕易就可以竊取這顆喬微塵傾盡心血的果實,化作自己手裡的刀刃。
而夏春秋在研究以外,也是個相當聰明的人。
她敏銳地意識到聯合信科的野心,察覺世界樹潛在的弊端。為此她甚至找到喬微塵聊過一次,可是喬微塵完全聽不懂。
她甚至反過來勸夏春秋,讓她不要把心力花在這些瑣事上,她們應該專注於研究,這種事情交給那些政治家、企業家思考就好了。
夏春秋皮笑肉不笑,她就是不信任那些商人。
她不希望從她們手中誕生的科研成果,最後會成為面向平民大眾的武器,或者枷鎖。
那一次夏春秋和喬微塵不歡而散——“不歡”是夏春秋單方面的,喬微塵大多時候在歪著頭露出迷茫的表情,雖然聽不懂但試圖用自己的想法勸說夏春秋,然後一臉疑惑地看著夏春秋摔門而去。
夏春秋被這個不懂人性的傻子氣了半死,之後她倒也是想過和喬微塵再私下聊一聊,但是再未找到機會,喬微塵變得十分忙碌,偶爾現身,也是在一些無數人參與的公開會議上。夏春秋也想了解一下世界樹項目,可是聯合信科對項目詳情嚴防死守,作為項目以外的科學家,失去與喬微塵的聯系後,她很難得到有用的信息。
在那段無能為力的時光,夏春秋隻能希望那個最壞的可能不會發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界樹會造福全人類。
然而最後,方舟城就是往那個最壞的方向變化了,世界樹成了少部分人用來控制世界的工具。
喬微塵在打給夏春秋的最後一通電話說道:“你當時說的,我想是對的。”
像是一直追趕不上的人對自己認輸,但夏春秋並沒有感到快意,當時她已經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你現在在哪?”
喬微塵沒有回答,長久的沉默後,通訊掛斷了。
之後沒幾天,夏春秋就聽到了喬微塵病逝的消息。
喬微塵在世時聯合信科還有所收斂,在她死後一切急轉直下。
眼見著越來越多公民信息被迫開放給世界樹,實際上就是開放給操縱著世界樹的那些人,當時在科學界頗有名望的夏春秋,聯合各領域的有識之士,站出來發起了那場著名的大抗議行動。
如果世界樹真的是屬於全人類的系統,那它當然可以獲取部分公民信息,用信息技術讓民眾生活變得更美好,可它並不是!
現在的世界樹,隻是一件統治者手裡的統治工具。他們並不會用世界樹來造福民眾,隻會想著怎麽用世界樹,編出一個讓上等人永遠是上等人,下等人永遠是下等人,將人一輩子困在原地的信息囚籠!
任何異心都無所遁形,因為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在世界樹的監控下。
這個世界也將不再存在公平,因為有的人可以讓一些信息直接消失,也可以讓一些信息被篡改,根本接觸不到世界樹核心的普通人,對這些事情無能為力。
這場大抗議持續了很久,席卷了各行各業,方舟城的每個角落。
但最終抗議的這方失敗了,大多數人都被賦上了黑碼,之後入獄的入獄,流放的流放,如夏春秋這般抗議行動的組織者,更是遭到了聯合信科的暗殺,被迫逃往方舟城外。
“如您這樣的人能留存下來,作為尼德霍格的火焰,是一件幸事。”巫照說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