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村長家,守在門口的村長夫人方才喊住她:“小喬,你可算來了,身上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喬枝心道也就衣服蹭了點髒汙,能夠全須全尾地從五屍墓裡出來就不錯了。
村長夫人也顧不上問她是去哪蹭了這一身灰,火急火燎地說道:“這樣祭祀可不行,心不誠,咒語不會靈驗的。你那裡還有沒有乾淨衣服,要是沒有的話,快來我這衝個澡換一身。”
喬枝拒絕道:“不用了,我還有身乾淨衣裳放在老村長家裡頭。”
“好好好,那你快些過去。”村長夫人道,“我家老頭子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喬枝趕到的時候,果然在老村長家門口看見拄著拐杖守在外頭的現任村長。村長一看到她,立刻驚喜道:“你回來了?”
村長話中驚喜與意外摻半,他自然希望喬枝能活著回來祭祀,但他曉得那座墓的厲害,不敢置信喬枝竟然成了第一位從五屍墓活著回來的旅客,身上甚至一塊油皮都沒蹭掉。
喬枝點了下頭,然後就在村長的連聲催促中,進屋洗漱更衣。被紅布蓋著的木人端坐在客廳中央清理乾淨的桌子上,村長在喬枝身後喊道:“我叫人先將木人送過去了。”
喬枝應了一聲,她倒不擔心會有人把紅布揭開,看出布下的玄機。在祭祀的最後一個環節到來之前,這張布都是不允許掀開的。
時間已經不容喬枝慢條斯理洗個熱水澡,從水龍頭下接點冷水擦一擦,從上到下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後,喬枝一邊綁頭髮一邊往外走,等來到布置好的祭壇上時,人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
作為名義上主祭的村長已經在祭壇等候,看喬枝準備妥當後笑了一聲,假惺惺道:“小喬,今日要辛苦你了,我們全村都會感謝你做的事的。”
“不辛苦。”喬枝隨意客套了一句,心說過一會兒你恐怕就感謝不起來了。
祭祀於巳時開始,也就是九點,持續一個半時辰,於十二點整結束。現下是八點半,距離祭祀正式舉行還有半個小時,但架勢已經擺開了。村長扔掉平時那根用來裝模作樣的拐杖,手撚三炷香,跪坐蒲團上對著前方紅布下的木人念念有詞。木人的關節皆可以如人一般轉動,此刻擺出一副盤膝而坐,雙手於臍下結定印的姿勢,仿若一座莊重的神像。
只是那紅布呈現血淋淋的色澤,被它罩著的時候,哪怕在大太陽底下都顯出幾分詭異來。
祭壇上香火很足,香火味一股股往喬枝臉上撲,眼前也是煙霧繚繞。村長面朝木人,喬枝所在的位置則是立於木人邊上,隔著白蒙蒙的薄煙,喬枝看見祭壇底下人來得越來越齊。
不同村民所站的位置,直接體現了他們在村中的地位。那些曾與村長觥籌交錯的老人站在最前排,作為他們繼承者的後輩站在次一排的位置。來自這些村中望族的村民佔據了距離祭壇最近的區域,雖然沒有人為劃出界線,卻切切實實出現了幾道鴻溝。
擁有支配地位的最高層,沒多少決策權但還算富庶的中層,終日庸碌勉強過活的底層,與被排擠,隨時可以被犧牲的邊緣人。
除了那些在接風宴上出現的老人外,喬枝還看見了其他幾張熟悉的面孔。
有雖然站在那些“頂尖人士”中間,然而臉色蒼白,與周圍人群顯得格格不入的村長兒媳;有被喬枝目睹了木人移傷法術的母子,小孩活蹦亂跳,母親卻拄著一根拐杖,艱難走到屬於她這一階層的地方;還有姍姍來遲,也不用再往前擠,直接按村中地位站在人群最外面的獨眼老人,小黑狗也偷偷跟了過來,不聲不響,趴在老人腳邊看著祭壇上的喬枝搖尾巴。
喬枝與老人那隻獨眼對上了視線。
她的視力很好,看出了老人獨眼中的無奈、可惜與悲憫。
喬枝卻微微笑了一下,一點也沒有作為祭品的自覺性。
“時辰到了。”聽到鍾聲響起的時候,村長睜眼說道。
專門負責報時的村民放下敲鍾的小錘,村長低聲對喬枝說道:“祭祀流程還記得吧?”
喬枝點點頭。
不就是跳大神嘛。
喬枝雖然戲稱祭祀是要跳大神,但沒有真的叫她又唱又跳,只需要一直念對應的咒語,在幾個特定的時候站起來用特定的步伐走上幾步就好。
跪坐在蒲團上的人,換成了喬枝。
早已熟記於心的咒語被她流暢念出,咒語並非一成不變,需要換上幾次,每到需要換一條咒語念的時候,立在祭壇邊上的小鍾會被敲響給予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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