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她還會在采訪的畫面裡見到這個人,鏡頭到底是一層難以逾越的阻隔,讓人總覺得自己和她的本相之間仍隔著一層紗,無法窺見她的真實面貌。編劇看過網上很多人對她的形容, 風,雪,無法企及的明月,總是最常用來描繪她的意象,編劇一邊默默讚同,一邊試著在心裡塑造出一個以她為原型的角色來。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俯瞰眾生的神像大抵是難以作為主角出現的, 如果編劇事先沒有看過她的作品,想來會在不自覺被她吸引的同時, 遺憾於她無法在大多數作品裡出現,適合她的角色約莫只有不可窺見天顏的女帝, 煌煌天光下執掌神權的教宗, 或者乾脆就是雲端之上目無下塵的神明。
但編劇已然看過她可稱神乎其技的演技, 她好似本無實軀的精魄,可以自由將自己塑造成任何形狀。
編劇看著那朵開在灰暗之地的梔子,看著那抹經卷中逃離的魅影,寫下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形象。
在她開始動筆的時候, 那個人身上出現了一點有意思的意外。
起初不肯相信的聲音佔了大多數,後續的發展卻眼見著那兩人的關系越來越真, 一部分唯粉負隅頑抗,一些本來就不太堅定的粉絲和路人紛紛跳坑。
嗑一口,我就小嗑一口。
編劇一邊在心裡這麽說,一邊敲擊鍵盤,增添了一個新角色。
創作劇本是編劇的愛好,她那會兒還是個剛出校門沒多久的小編劇,自然沒想過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會拍攝她的劇本。編劇純粹為愛發電,在本職工作以外有空寫一點,有空再寫一點,慢慢填充著這個故事。
她甚至都沒有想過,那個人會知道這個故事。
然而人世間的事情大多總是出乎預料,編劇在一場晚宴上,第一次真正見到了這個人。
這場晚宴的規格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是有幾個大人物給宴會提了提檔次。廳內匯聚的都是影視行業的從業人員,大人物們很快就去了需要核驗身份才能進入的二樓,如編劇這樣在行業裡還是新人,又沒什麽背景的,自然乖乖待在一樓的宴會廳裡。
誰都知道機會都在樓上,但不是誰都想得到法子進去。
編劇沒這野心,只是到處吃吃喝喝,舉辦方提供的酒水不錯,許多甜滋滋的,哪怕是編劇這樣平時不喝酒的人也嘗鮮喝了不少,沒一會兒就微醺了。
醉到視線都有些模糊的時候,編劇發現了坐在角落裡的人。
任何一個地方,位置都是有中心和邊緣之分的,那個人所坐的地方無疑是整間宴會廳裡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連放在這裡的菜肴,都能一眼看出基本沒被動過。尤其她還在坐在幾隻盛滿了各式甜品的甜品塔後,以至於除了編劇,之前竟然沒有一人發現這裡藏了一粒星辰。
也可能有人看了見,但是不敢靠近。
她現在哪怕是安安靜靜地吃著一塊檸檬慕斯,仍沒能削減多少身上凜然不可接近的氣息。
編劇確實是醉了。
她做出了她清醒的情況下絕不可能做出的舉動——向那個人走去。
“請問你是……”她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但是很適合開場。
那人稍稍放下了裝著檸檬慕斯的碟子,有些驚訝地抬眼看她,然後點了點頭。
穹頂水晶燈折射出的細碎光點,落在了她的眼眸裡。
編劇很快就意識到那些現實裡接觸過她的人,對她的評價所言不虛,她確實很好說話,雖然不太言語,但凡是對話必有回應。
被酒精影響的大腦思維不太連貫,編劇敢肯定自己發起的話題絕對跳躍了很多次,最後跳到了她正在寫的劇本上。
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初初接觸那人時的拘謹,聊起自己的作品時,她的語氣不自覺激動起來,眉飛色舞的同時甚至還會抬起抓著空酒杯的手比畫幾下。
“你有看過故事會嗎?還有那些印著恐怖故事,都市怪談的小冊子,我小的時候特別流行,但是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那人搖搖頭,又點點頭:“沒有看過,但是聽說過。”
編劇有些可惜:“以前這些怪談真的火得不得了,不僅很多刊號都沒有的小雜志印這些,像是天涯一類的網絡論壇上,也有很多人寫這種帖子。後來紙媒沒落了,天涯也沒人看了,那些怪談故事,好像一時間突然沒有人在意,也沒幾個人記得了。”
編劇向她描繪自己筆下的那座怪談之城,隔著一泓江水與現實相望,不同時代的事物同時出現在一起,這是一座坐落在現實之外的烏有之鄉。
編劇想寫的不只是怪談,而是與怪談一樣,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被大多數人忘卻的東西。
“我安排了兩個主角。”編劇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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