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是易清灼,她的沉默是常態。
她不會用千言萬語來表述自己的心聲。
沈朝意定定站著,等了半分鍾也不見易清灼說話,沈朝意不得不開口,微微一笑, “不是說想和我單獨說兩句嗎?那至少,得說兩句吧。不然我就這樣看著你, 你看著我, 多尷尬。”
沈朝意故意用了輕松的語氣。
明明距離不是那麽近, 但易清灼卻似乎感覺到了沈朝意強撐的勉強。
咽了咽口水,易清灼臉上沒有一絲笑意,說“把口罩摘下來吧,我看看傷的怎麽樣。”
話音剛落,沈朝意錯愕的表情一閃而過。
想過很多易清灼的開場白,但她沒有想到易清灼會直接讓她摘下口罩。
沈朝意微微低頭,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看她這麽平靜,其實沈朝意內心萌生的卻是星星點點一般的失望。
就算誤會韓業誠和她的關系,她也如此這般無動於衷。要不是陳雅說韓業誠是當著她的面親口說的,周圍人都聽見了。
沈朝意都要覺得易清灼其實什麽都沒聽見了。
可是她知道啊,那些曾經覺得奇怪的細節,又無不昭示著。
易清灼知道,她知道,她也誤會了。
但是依舊毫無波瀾。
這樣想著,沈朝意又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敏感,想太多了。
易清灼確實是親口說她不喜歡男人。
可是在易清灼眼裡,沈朝意只是一個值得感謝的醫生而已。
她怎麽能就此想這麽多?
沈朝意的思緒神遊天外,亂七八糟。
她已經逐漸意識到自己這些只會在易清灼面前才會有的異常意味著什麽,理智壓抑著她,告訴她這是不可以的。
無論從哪方面,這都是不被允許的。
可是感性又讓她滋生出一點點希望。
沈朝意沒有回答,易清灼也安靜的等著。
“沒事,只是有一點紅而已。而且我貼了創可貼,摘下口罩你也看不見。”沈朝意盡量用自己平常的音調來回答易清灼。
聞言,易清灼也沒有勉強,目光閃爍。
遲早能看見的。
“對不起,連累你了。”一句脆生生的對不起,誠懇又炙熱。
沈朝意莞爾一笑,“那你應該怎麽謝我。”
這次沒有禮貌的不客氣,沈朝意尾音上揚。
所有在這間病房外接收到的負面情緒,都被沈朝意很好的藏在口罩之下。
大概沈朝意的回答也是出乎易清灼的意料,一時語塞,她也想不出來應該怎麽感謝沈朝意。
她有什麽?她什麽都沒有,給不了沈朝意任何。
“欠我一頓飯吧,易清灼。”沈朝意看穿她的為難。
其實易清灼倒也不是因為要實質性感謝她為難,而是因為想不出來該怎麽感謝她為難。
於是沈朝意直接替她決定。
“一頓飯,這算賄賂吧?”易清灼很真誠的發問。
這和往醫生懷裡塞紅包,性質是一樣的吧?
沈朝意被她戳中笑點,忍著笑意,也很認真的樣子“你出院之後,我們就不是醫患關系,就不算賄賂了。”
“嗯,可以。”易清灼點頭。
就這樣達成共識,簡單直接。
沒有任何做作的客套,也沒有任何扭捏的拒絕。
“所以,就為了這個?你還想跟我說什麽?”沈朝意往易清灼的病床前走了兩步,衣角蕩開了一些弧度。
易清灼咽下一口水,把最終的目的說了出來“我現在的身體條件還不能出院,所以,麻煩給我換一個責任醫生吧。我很感謝你,但是也給你帶來很多困擾。換個醫生,對你我都好。”
她不想再給沈朝意帶來麻煩。
雖然沈朝意從沒表現過一絲不滿,但是沈朝意不同於她,她是一直都聽習慣了這些閑言碎語。
可沈朝意不一樣,她還要在醫院工作,她的事業和未來都在醫院。
易清灼不覺得自己值得沈朝意做到如此地步。
尚且就當沈朝意對她的善良,加上醫者仁心。越是這樣,易清灼越不願因為自己給她帶去麻煩。
“這陣子,麻煩你了。”易清灼面帶愧色,臉色發白。
沈朝意眸光驟然縮了一下,臉上的一切表情都凝固。
沒想到,易清灼要跟她說的是這個。
她緊咬著嘴唇,深吸一口氣“易清灼,我以為,我不在乎這些,你就不會在乎。”
似乎是她話裡攜帶的感情太過低沉,易清灼察覺到她的情緒。
卻只能撇開頭,表情僵硬“我確實是不在乎,但我不想這些影響到你。”
“我也不在乎,事實上,沒有你,我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而被議論。也不只是我,我的同事,甚至是你們患者,一旦有什麽值得她們討論的話題,她們就會在各種無人角落,互相討論。人多嘴雜,總會有那麽一小部分的人喜歡討論,在任何地方都存在,我們都堵不住眾口悠悠,唯一與之有效的對抗,就是無視,不被影響。”沈朝意此時語調的速度快於平時,隱隱藏著無措。
她在試圖說服易清灼。
易清灼突然提出要換醫生,是沈朝意沒有想到的。
所以意料之外,就有些慌亂。
易清灼聽著,挪了挪身子。
眼眶中的黑珠轉了轉,默然片刻,突然反問道“那會討論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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