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達離開的前一晚,虛弱的躺在床榻上,示意雅若夫婦離開。她拉起趙青的手,趙青把耳朵湊近蒼白的唇,聽見她氣若遊絲的坦白:“姐姐,我不是純潔的小孩,我想讓你留下教我畫畫,我才故意告訴你我快要死了的,我會不會上不了天堂,再也找不到額吉和阿布了?”
紅著眼眶的趙青撫摸著她額前的碎發,溫柔的趴在她的耳畔低語:“阿希達是我見過最純潔的小孩,除了找你額吉和阿布,記得也來看看姐姐。”
小姑娘得到諒解笑的釋然,費力的抬起手向趙青伸出小拇指約定:“姐姐,別忘了帶你喜歡的人來看我!”
回到學校的趙青將自己關在畫室裡,潛心作畫,本計劃發表的作品在最後一天放棄,用了之前創作的作品替代。
第二年,她帶著那幅未發表的作品再次踏上草原,將其送給了雅若。畫的是騎馬的阿希達,顏料裡面融著阿希達的骨灰。
“為什麽不發表?”薑欣問。
馬兒被栓在遠處,怡然自得的吃草,不時甩甩頭從鼻腔發出滿足的哼鳴,薑欣和趙青環抱膝蓋坐在草地上。
“作品一旦被發表,總歸是會被人議論比較,任何人都沒辦法控制,我不能容忍阿希達至純的靈魂被世間的惡玷汙,我想雅若也不允許。”
低垂著眼瞼,薑欣覺得身邊的人這樣好,好到她有點襯不上。
第36章 苦難
苦難不值得歌頌,但深處苦難當中努力幸福的人值得。
“阿希達讓我想起《蒙古草原,天氣晴》這部紀錄片裡的普潔,你看過嗎?”薑欣扭頭問。
“嗯,看過的,第一次看的時候,透過普潔好似就看到了阿希達。但當我反覆的拉回進度條,看到普潔眼裡的憂傷,慢慢的察覺到兩人並不相同。普潔懼怕親人的離開,又不得不面對,她一直在目睹死亡,卻又無能為力,所以眉目間總是掛滿著憂愁。阿希達一直在和死亡共處,她應該是怕的,但她選擇用溫暖與自由來祭奠自己的生命,所以她總是在笑著。一定要比較的話,阿希達比普潔多了份幸運。”娓娓道來的聲音帶著份低沉。
思索良久,薑欣抬起頭看著天邊的雲,感慨道:“並非想歌頌苦難,但苦難中總會盛開純白的花,這讓我覺得,生而為人,也沒有那麽的抱歉。”她沒有停歇的說:“紀錄片裡講到:‘人間的面,見一面少一面。’我們能做的只有珍惜當下,用力的活著,哭也罷,笑也罷,總歸是來人間走一趟。”雖然是看著遠方說的,但更像是說給自己。
趙青起身將遠處的馬兒牽過,像邀請薑欣同遊時伸出手掌,只不過笑容裡多了份暢快,挑著眉說:“既然如此,那讓我帶你追追風,怎麽樣?”
“樂意至極!”
在腰間雙手的輔助下,薑欣被扶上馬背,隨即就感受到身後的柔軟,馬兒因為兩個人的重量挪動著馬蹄,她整個人被環抱住,雙手有些緊張的抓著馬鞍上的拱形把手。
趙青錯開臉提醒道:“抓緊了!”抓著韁繩手青筋暴起,小臂肌肉繃緊,夾緊馬肚的同時向上揮起馬鞭。
馬兒嘶鳴了一聲,開始奔跑,速度越來越快,薑欣感覺軀殼像是一張鼓皮,心臟是鼓槌,胡亂的敲擊。
她被風吹得張不開眼,只能依靠聽覺,感受著風聲和身後人的呼吸聲。
等她逐漸適應速度,就被趙青的身體律動帶著和她同頻的在馬背上起伏,以此來應對顛簸的衝擊,提高緩衝。
睜開眼睛,薑欣看著遠處的雲極快的向自己奔跑,耳邊的風也唱起了自由讚歌,她同樣感受到了阿希達快樂與熱愛。
氈房在草原和天空的交際線處浮現,馬兒的速度也降了下來,走到氈房跟前時趙青輕勒韁繩,馬兒的頭被拉起,慢慢的踱步直至完全停住。
趙青翻身下馬,牽起薑欣的手準備扶她下馬,但可能是剛才太刺激了,薑欣身體發軟,腰部一卸力就撲到了趙青的懷裡,腦袋撞到了鼻骨。
趙青踉蹌著穩住身體,扶著懷裡的人,呆薑欣站穩才捂住自己發酸的鼻子,意外的摸到了生理淚水。
手指縫裡露出屢屢紅線般的血跡,趙青並不知道,薑欣慌了神,手指架著下巴將其頭抬高,語氣嚴肅:“保持住,別動。”
也顧不得害羞,牽引著趙青往氈房走,因為著急手握的很緊。
坐在矮凳的趙青仰著頭,站著的人眉頭緊蹙,手指卡在光滑的下巴,指尖抵在白皙的臉頰,製造出了人工酒窩。棉簽輕柔的落在趙青的鼻腔及外圍,帶著溫柔和珍視。趙青動彈不得,壓根也不想動,眼裡氤氳著笑意,盯著剛騎完馬頭髮凌亂,專注細致的女人。
手指掰弄著臉頰左右擺動,薑欣湊近查看有無遺漏。趙青心神一動,圈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柔軟的腰腹,仰頭看著薑欣。
薑欣的右手拿著酒精,食指和中指間夾著被血染粉的面前,雙手呈張開狀,定定的和趙青目光交匯,沒有推開。
薑欣左手還沒落在趙青的臉上,就被門外的雅若打斷,順勢落到肩膀處,示意她松開,誰知腰間的手圈的更緊了,等雅若掀門簾時,那力量才消失。
“看到外面的馬我就知道你們回來了,餓了嗎?去吃飯吧!”雅若笑的和善。
有點納悶,但還是體貼的問詢:“屋裡很熱嗎?怎麽你們的臉都和我的一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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