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奕翻開來,歸雁的字跡很工整,落筆有力,尤其是最後一筆,筆墨尤其重。她想了想自己寫的那些勉強可以算是能看的字,撇了撇嘴,這個女人怎麽什麽都這麽厲害,還有她不會的嗎?哦,對,她不會捉鬼。想到這裡,童奕嘴角忍不住上揚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歸雁在旁邊,把她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倒也沒出聲,靜靜地等著她繼續翻看。
本子的第一頁上寫著:“毒蠱之術由來已久,周官庶士掌管此術。然其法失於列國,湮於秦漢。華佗治病多用類蠱術,然秘而不授。後造蠱者盛行於世,民間以妖術稱之。毒蠱隱形似鬼神,擾亂人之元氣。治蠱之法如降妖之法,毒蠱無窮則法亦無窮。禦蠱之人不可以害人為喜,以盜財為能,金蠶藥思天生之毒蟲也,後人所造蠱之種類尤繁,世人心變化莫測,蠱亦如此。”
“這是家中每一個學了禦蠱之術的人都必須要謹記的,算是祖訓。”歸雁指了指最後一句,“尤其是這一句。”
童奕看著那句話:“……人心變化莫測,蠱亦如此。”
她側過頭去看歸雁,歸雁卻只是盯著那行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隱忍。她剛想開口,歸雁便說道:“我曾經被人綁架,囚禁了整整半年的時間。”
童奕愣住了。
那段關於蠱毒的話,原始文字出自於《驅蠱燃犀錄》,寫的時候借用了裡面的句子,加了自己的話改編的。
第30章
歸雁拉著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臉上顯出幾分苦笑,繼續說道:“我不知道那是哪裡,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綁架的我。隻記得是在一個極黑的屋子裡,我被綁在一個台子上,屋子裡時常有水聲,還有極其輕微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在遊走。”
“我分不清時間,也無法逃脫,到後來,甚至連神志和記憶都變得非常模糊,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昏迷中。極少數的清醒時候,我覺得自己身體內好像被人植入了什麽,那東西在我體內遊走,每動一下,都是生扯著血肉那樣的疼。”
歸雁的語氣很平和,就好像在說一件普通的往事,但童奕卻聽得出她聲音下面壓抑住的情緒,她伸手握住歸雁的手,安慰似的握了握,問道:“那,後來呢?”
歸雁低頭看著童奕握住自己的手,繼續說道:“後來,我忽然就被他們放走了。當時的我,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在外面跌跌撞撞走了兩天,最後昏倒在路邊,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裡了。”
“當時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爺爺過來,我這才知道,原來我被關了足足有半年的時間。他問我發生了什麽事,但奇怪的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爺爺那時候對著窗外站了很久,之後歎了口氣,說了一句‘也是我歸家命該如此’。”
“爺爺告訴我,我身上被人種了燃血引。這是一種極為古老的蠱術,隻存在於一些古舊的記錄裡,現在已經無人會用。我們家的人,血液本就特殊,按理來說,大部分的蠱蟲都無法近身,但這種蠱術,偏偏壓製我們的血液,並且能為自己所用。我當時尚且不知燃血引究竟是什麽,只知道爺爺取了我的血就離開了。三日後,爺爺把我獨自關在鄉下的一間屋子裡,要我在藥桶裡泡七七四十九天解蠱,期間只有一個陌生的阿姨來給我送飯。”
“然而,四十九日後,我回到家中,發現家中空無一人,屋內還積了灰塵,就好像長久沒有人住過一樣。我在書房找到了爺爺留給我的信,這才得知原來歸家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死了。原來我體內被下的蠱已經和我的血肉連在一起,下蠱之人可以通過我體內的蠱,操控我,把我變成一個傀儡。這種蠱想要解除,必須要有一個人來過蠱,並且過蠱之後,此蠱會變異成為一種極為凶惡的蠶食蠱,以過蠱之人的血肉為食,直到把他吃食乾淨。”
“你是說,你爺爺……”童奕瞪大了眼睛。
歸雁眼中浮起一絲悲傷:“是的,爺爺取走我的血,正是要自己來過蠱。那之後,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並且與之有血緣關系的親族也無法逃脫,於是帶著所有人乾脆尋了個地方,布了個陣,之後以身飼蠱殉陣,蠱蟲被困陣中,失去宿主,很快也會消失。他怕我知曉後前去尋找,於是故意以浸藥為由,將我隔離開來,事後無論我再想去找他們的蹤跡,也終因時間相隔太久,無跡可尋。”
童奕沒有想到事情的來龍去脈竟是這樣的,呆愣在那裡,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兩人一時間沉默在那裡,空氣變得極為安靜。歸雁把情緒壓了壓,抬眼去看童奕,只見童奕還在發愣地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難過。
她捏了捏童奕的手:“怎麽了?”
童奕回過神來,語氣有些低落:“怎麽會有人這麽狠毒,給你下這樣的蠱。你當時,一定很難受吧……”
“已經過去了。”歸雁說道,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把桌上的卷軸合起來,繼續說道:“那種蠱,我家的卷軸上並沒有記載,我查過很多資料,包括一些民間的傳聞,但知道的人太少了。我一度以為可能永遠都查不到了,但是你看,我們在那個村子遇到的情況,似乎是和這個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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