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靈儀輕輕點了點頭,又有些木然地說著:“如此便罷了,辛苦你了。時候不早了,你也先去休息吧。”
王五哥聽了,應了一聲,又歎了口氣,轉身便要走。可崔靈儀忽然又叫住了他:“王五哥,今日,是三月初一嗎?”
王五哥點點頭:“是初一。”
“好,那明日便沒什麽事了,”崔靈儀站起身來,“等到上巳節時,還需要你去醉春樓幫我做一件事。”
“何事?”王五哥又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崔靈儀卻垂眼問道:“你敢,放火嗎?”
“什麽?”王五哥一驚。
只聽崔靈儀答道:“也不是真的放火,弄出些煙霧便好……總是要將癸娘救出來的。”
這兩日,他們進不去,也不知道防守情況。但上巳節,解出謎題者便可攜柳而入……那時,不就進去了?只要有人能幫她引開一部分注意力,哪怕只是虛張聲勢,那她的行動也會順利許多。
所幸,今日已是初一。癸娘只需再堅持兩天,兩天……崔靈儀想著,看了眼碗裡的饅頭。“若兩日內你還沒有辦完你的事,我可就顧不得那麽多了。哪怕你不樂意,我也要帶你出來。”崔靈儀心想。
想著,崔靈儀又問:“有紙筆嗎?”
王五哥連忙點了點頭,親自去捧了來。崔靈儀接過紙筆,抬手便在那紙上寫下龍飛鳳舞八個大字:“三月初三,殺人償命。”
“崔姑娘,這是何意啊?”王五哥問。
崔靈儀將紙一折,回答道:“調虎離山。”她說著,將饅頭和這張紙一起塞進懷裡,又拿起劍,像是要出門。
“崔姑娘,做什麽去?”王五哥忙問。
“此處終究不是安身之所,在這裡待久了,我怕你會惹禍上身,”崔靈儀尋了根繩子,將劍牢牢地綁在了自己背上,又試了下抽劍出來的角度,這才回答道,“上巳節那夜,你只需派兩個小夥計去醉春樓,給他們準備件好點的衣裳,再備一輛馬車。你這的人我都認識,到時我自會去尋他。等人救出來,熬過一夜,我們一早便出城。”
“好,”王五哥點了點頭,又問,“姑娘不是還要找人嗎?”
崔靈儀語氣裡流露出些許無奈來:“總得先把身邊的人照顧好。總是要回來接著找的,只是出去避避風頭。”
“好。”王五哥表示認同。
“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他們做危險的事。此事過後,我也不會再有求於你,”崔靈儀說著,回頭看向王五哥,行了一禮,“告辭。”
王五哥懵懵地點了點頭,又目送著崔靈儀飛簷走壁離開此地。他也不知是豔羨還是調侃,隻說了句:“真厲害啊。”
上巳節。
醉春樓前的那條街果然被圍了起來,路口掛上了許多燈謎。黑夜裡,這一條街顯得格格不入。路口來往賓客絡繹不絕,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這裡幾天前剛剛發生了一起命案,只有依舊巡邏的官兵還能依稀看出醉春樓的警惕。雖然,那些官兵也是腦滿腸肥的,只在路邊逛著,時不時還打個哈欠。
這也在崔靈儀意料之中。只怕此刻,有點本事的官兵都被田博安叫去保護他了。如今,只等這個夥計進去幫她製造一些騷亂,聲東擊西……時機一到,她便會趁亂救出癸娘。
只是,路邊又不知何時冒出了些孩童。他們也是膽大,又成群結隊地鑽了出來,在路口唱著那歌謠:“淮水清,淮舟蕩,秋雨驟來花應羞。桃根桃葉一時榮,君若無情命便休!”
崔靈儀聽著,忽覺不對:命便休?
“這位客官答對了!裡面請!”那邊龜公高聲喊著,狗腿地遞上了一根柳條,那頭髮半百的老爺接過,笑呵呵地走了進去。
崔靈儀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回來。人群中,穿著男裝的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只是她特意將臉塗髒了,這表情也不甚明顯。她方才都瞧見了,那些達官貴人稍稍露出猜不出的跡象,這守在路口的龜公便會趕緊悄悄地將謎底告知。“還真是唯利是圖。”崔靈儀想著,仰起頭來,細細地去看那些燈謎。沒幾個剩下的了。
“崔姑娘,”那夥計卻有些急了,“這都戌時了,留給我們的機會不多了。”
“噓。”崔靈儀皺了皺眉,目光忽然瞥見角落裡的一個燈籠。那燈籠放在了最邊上,卻高高掛起,上面只有五個字:何以贈瓊瑤?
“何以贈瓊瑤?”身前站著個貴公子也看到了那燈謎,卻嚷嚷起來,“這是讓猜什麽?猜字還是猜物件兒?”
那些龜公也著了急,回頭看向那燈籠,竊竊私語起來:“這燈籠誰掛上去的?沒見謎底裡有這一條啊?”
崔靈儀看著這字謎,心中忽然一緊,不覺開口輕聲說道:“這燈謎不難。三百篇有言,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若是猜物,應是木桃;若是猜字,應是……報。”
小夥計聽了,也不待崔靈儀吩咐,連忙高喊道:“物件兒是木桃,字是——報!”
崔靈儀聽了,忙悄悄向後退了幾步。那些龜公聽了,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畢竟,他們也不知謎底。正猶豫時,只聽牆根裡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答對了。”
崔靈儀循聲看去,只見那人也是龜公打扮,正立在陰影裡,不知立了多久。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人身上,他便僵硬地向前挪了兩步,走出了昏暗,又重複著:“答對了。”他眼神木然,嘴邊卻以一個奇異的角度掛著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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