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芳娘急得低低喚了一句。
車外的葉駿聽了這回答,沉默了一陣,又輕輕歎了一口氣。半晌,芳娘終於聽見車外的馬蹄聲急急地跑遠了,葉駿的聲音也隨著馬蹄聲消失在這小小的車廂裡。芳娘終於忍不住,問道:“小姐,你這又是為何啊!”
韋雲蘭只是微笑:“芳娘……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她說著,滿眼的疲憊,又靠在了芳娘的肩膀上。“我早已認清了,”她說著,閉上眼睛,“怎麽都躲不掉的。”
“小姐……”
“只要,你還在我身邊,”韋雲蘭的聲音越發微弱,“只要你好好的,我便好。”她說著,似有些凝噎,喉中似乎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可最終,她什麽話都沒再說。
車外飄起了雪花,車裡又冷了許多。芳娘不忍再問,唯有默默責怪自己。韋雲蘭似是有些冷了,本來是靠在她肩膀上,卻又不知不覺地滾進了她懷中,悄悄瑟縮著。芳娘見了,忙找出了厚一點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小姐,”芳娘的手無聲地勾弄著小姐鬢邊垂落的發絲,又說,“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
韋雲蘭輕輕笑了:“我知道。”
馬車一路顛簸,他們一路無事。葉駿依舊沒事便來小心翼翼地獻殷勤,芳娘依舊對葉駿滿懷怒火,韋雲蘭依舊平平淡淡,瞧不出半分波瀾情緒。可平靜之下,某些積攢了已久的情緒在幾人間悄悄湧動著,並終有一日,會抑製不住地爆發出來。
宜人坊的宅院不算大,同韋府比起來差遠了。芳娘不喜歡這裡,可小姐卻無多大反應,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
“娘子,你看這裡可好?”葉駿問著,引著韋雲蘭向前走,“這曾是我一位舊友的宅子,後來他家漸漸不如從前了,便將這宅子賣給了我。宅子雖小,但五髒俱全。我如今瞧著,這裡就差個像樣的園子,可惜了如今剛入春……別的倒都好。”
“我也覺得很好。”韋雲蘭隻說了這一句,一如既往。
葉駿的臉色卻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垮了下來,他微微蹙眉,盯著韋雲蘭。芳娘不喜歡他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小姐,剛要尋個借口把他支開,卻聽葉駿又開了口:“那便勞煩娘子打理了。我在洛陽城中還有些朋友要見,今夜晚點回來。”
“知道了,相公放心。”韋雲蘭說。
葉駿又看了一眼韋雲蘭,轉身便走了。芳娘卻一陣怒從心起,對著韋雲蘭低聲罵著:“他又耍什麽脾氣!”
“好啦,”韋雲蘭卻只是微笑,“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芳娘有些無奈,可既然小姐開口,她便也只是笑了笑,又跟在小姐身後去做事了。初來洛陽,要打理的事太多了。雖已提前派人把宅子收拾過了,可要把所有人和東西都安頓好,也不容易。一院子人好容易忙完,天也黑了。
廚房裡開了火,縷縷白煙從煙囪裡鑽出去,那陣陣肉香也闖入人的鼻腔裡。韋雲蘭也累了,她回了自己的臥房,隻歪在榻上歇著。芳娘便默默地守在屋子裡,靜靜地看著小姐的睡顏。連日奔波,小姐看著似是又憔悴了幾分。
可安寧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接著便是葉駿那滿是醉意的叫嚷聲:“娘子、娘子,我回來了!娘子!”
韋雲蘭猛地一哆嗦,從夢裡驚醒。“小姐,”芳娘忙去扶起她,安慰她,“他又在撒酒瘋了。”
韋雲蘭垂了眼:“我還以為他會晚些回來。”她說著,站起身來,剛整理了下衣裙要出去迎接,臥房的門卻被一腳踹開,渾身酒氣的葉駿破門而入,踉踉蹌蹌直向韋雲蘭走來。
“相公……”韋雲蘭喚了一聲,話音未落,葉駿便已到了跟前。芳娘見了,忙去扶住葉駿,生怕他喝多了手腳沒個輕重。
“不用你扶,我沒醉,”葉駿推開了芳娘,卻又對著韋雲蘭笑道,“娘子怎麽這就要歇息了?也不等為夫回來?”
韋雲蘭只是低頭回答道:“有些困倦了。”
“好,”葉駿嘻嘻笑著,又一屁股坐到了床邊,眯著眼睛對韋雲蘭道,“那正好我們一起歇著!就請娘子先為我寬衣洗腳,咱們再一處歇息。”
韋雲蘭不欲和這醉酒之人多費口舌,便給芳娘遞了個眼神,示意她端盆熱水來,自己又上手為葉駿寬衣解帶。葉駿連起身也未曾,隻把手臂一張,任由韋雲蘭忙活。芳娘端了熱水回來,便見韋雲蘭正放下葉駿的外衣,而葉駿穩穩坐在榻上,一臉醉態。
燈火晃了一晃,芳娘大步向前,將洗腳盆往地上重重一放,道了一句:“姑爺洗腳。”說罷,又對韋雲蘭道:“小姐,外邊陳爺說,有鄰居登門拜訪,請小姐出去呢。”
韋雲蘭隻應了一句:“好。”說著,抬腳就要走。可還沒走兩步,葉駿又嚷嚷起來:“娘子,為夫還沒洗腳呢!”
這分明是故意刁難。成親這麽久了,葉駿從來沒有提出過這般無理的理由,今日分明是借酒撒瘋。芳娘看了一眼韋雲蘭,便轉身回來,道:“小姐有事,芳娘來為姑爺洗。”說著,她挽起了袖子,就要蹲下來。
“滾開,”可她卻被葉駿一掌推開,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只聽葉駿醉醺醺地說著,“我叫你家小姐來洗,你急什麽!”他說著,又頓了頓:“不,不是你家小姐,她嫁了我,你跟著嫁來,她是這府裡的夫人,你也要跟著改口!什麽小姐不小姐的,從今以後,不許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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