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是來賣我的。”崔靈儀的話又被搶了,只是這次搶白她的人,竟是癸娘。她驚訝地回頭看去,只見癸娘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垂眸微笑道:“她來賣我。可你家龜公,卻連個話都不讓她說完,她這才急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崔靈儀是真急了,咬著牙低聲問著癸娘。可她話剛出口,余光瞥見了自己的劍。她猛然明白了什麽,忽地將劍入鞘,又對那老鴇道:“她說錯了,我賣我自己。”說著,直將劍扔進了癸娘懷裡。
“你們這是……”老鴇的眼睛在兩人間轉來轉去,忽而笑了,“姐妹情深啊!我姓柳,二位稱我柳媽即可。”柳媽說著,氣定神閑踱步到二人跟前,又將兩人仔細打量了一番:“二位的相貌都是上等,只可惜一位不夠溫婉,一位呢,眼睛不好。”她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不如二位裡面詳談?我們好好商量一番。”
崔靈儀聽了,看了一眼癸娘,點了點頭。她接過劍,拉起她的手,便跟著這柳媽走進了樓裡,有些龜公也跟了進來。“樓裡有古怪,所以你才要進來,是不是?”跨過門檻的一瞬間,崔靈儀低聲問著癸娘。相處了這些時日,她早就摸透了癸娘的行事風格:若是癸娘舉止異常,那必然和鬼神有關。
雖然,癸娘大部分時間都是舉止異常的。但崔靈儀還是能從這異常中,發覺更異常的地方。比如,癸娘從不多說一句話,對於那些不該說的話,她是守口如瓶——不然崔靈儀也不至於時至今日還對她幾乎一無所有。今日癸娘能主動跳出來說要進這醉春樓,定是醉春樓裡有不乾淨的東西。
畢竟,癸娘在意的,向來只有鬼神之事。
癸娘聽了崔靈儀的問話,只是微笑著低聲回答道:“煙花柳巷,多少怨女遊魂,數不勝數。此地是歡樂場,亦是索命窟,怨氣衝天,不能坐視不理。”
崔靈儀聽了,不由得抬頭環顧四周。這樓裡果然氣派的很,四周都掛著彩燈。大堂中間還搭了個台子,有清瘦的姑娘露出一截纖細的腰來,在台子上跳著西域傳來的柘枝舞,一旁還有女樂師奮力敲鼓。台下的來客懷裡都擁著個姑娘,嬉笑打鬧,好不快活。也有姑娘在二樓欄杆邊上立著,隻拿著個團扇靜靜地看著下面的熱鬧。
“二位姑娘,這邊請。”柳媽說著,將她二人引入了一條走廊裡。走廊的兩面牆上掛滿了木牌子,什麽西施貂蟬的,全是古時美女之名。崔靈儀放眼看過去,粗略估計,應有不少於一百個姑娘。有些木牌被翻了過來,有些卻被人拿了朱筆狠狠塗抹了一劃。崔靈儀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只求能在這些名字裡看到薑惜容三個字。可惜,一無所獲。
“敢問柳媽,”崔靈儀收了目光,開口問著,“木牌為朱筆所塗,是何用意?”
柳媽抿嘴笑道:“翻過去的,是正在接客的姑娘。紅筆抹去姓名的,是嫁了人從了良的娘子。直到有人繼承紅筆抹去的名字,才會掛上新牌。”
“繼承?”崔靈儀著實有些驚訝。
“她們在這裡用的名字,和外邊不一樣的,誰也不願意用真名賣身,”柳媽笑著解釋道,“二位姑娘以後若是不想改名字,也使得。”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還不一定就在此處討生活了。”崔靈儀沒忍住回了一句。
“說的也是。”柳媽笑道。
崔靈儀實在不願意同這柳媽打交道,可她方才聽說這裡的姑娘會改名,便不得不在這裡多留些時候了。若是薑惜容流落此處,多半也是會改名的。
正想著,她忽然發現癸娘放慢了腳步,拄著木杖側了身。“癸娘!”崔靈儀忙低聲喚了一句,又問:“怎麽了?”
她問著話,卻忽然嚇了一跳:癸娘又出現了黑瞳,且那黑瞳又在不斷地擴散……
崔靈儀連忙尋著癸娘的目光看去,只見那裡並排高掛著兩個大木牌:桃根、桃葉。
桃根、桃葉,俱是古時美女,桃葉為姐,桃根為妹,二人為王獻之之妾……怪不得這醉春樓能吸引那麽多文人墨客、達官貴人。
“我沒事。”癸娘說著,眼瞳恢復了正常的無神,又對著崔靈儀微笑道:“我們繼續走吧。”她說著,頓了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說著,微微一笑,竟繞過了崔靈儀,隨著柳媽的步伐快步向前走去。崔靈儀愣了一下,回頭一看,只見那柳媽已要走出這長廊,而長廊盡頭,竟有寒光一閃——
“癸娘小心!”崔靈儀忙叫了一聲,拔劍便向前衝去。
話音落下,癸娘已踏出了這走廊。走廊盡頭,一群刀斧手擁了上來,在瞬間劫持了癸娘,奪去了她的木杖,又揮舞著大刀向崔靈儀衝來。
崔靈儀抬頭看去,只見柳媽正立在人群後的台階上,得意地笑著:“田公子才讓我留意一個瘋子和一個瞎子,不曾想,你們二人竟自己送上門來了……這,還真是天助我也!”
第30章 木桃之報(三)
見癸娘被挾持著,崔靈儀便知大事不好。這次是她失算了,誰能想到這小小的青樓裡也會藏著這許多刀斧手!當真是她小瞧這醉春樓了。
崔靈儀想著,又看向癸娘,她欲與那些刀斧手拚命,卻自知在這樣的條件下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救出癸娘。而她的身後,那些腳步聲也圍了過來,讓她進退兩難。敵眾我寡,情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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