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又要做什麽?”母親氣得拍了拍桌子。
陳阿鵲清了清嗓子:“我想讀書。”
……
她要讀書一事,很快便有了著落。說來也巧,她剛決定要讀書沒多久,潤州城裡便傳出消息,韓家的韓三郎要開設私學,廣收天下英才。不僅如此,他還有個姐姐,人稱韓五娘,也要在府中授課,免費為女子講授學問。不論貧富貴賤,都可以入府求學。陳阿鵲聽了這消息,當即便去求自己的父母,也要入府受教。
她聽說,韓府祖上也曾做過官,是書香世家,若論起做學問,韓家在這潤州城裡也是數一數二。她怎麽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呢?
“這倒也不是不行,”母親實在是拗不過她,又試探地看向父親,“夫君,你以為呢?”
父親也受不得她那故作可憐的眼神,不由得歎息一聲。“罷了,隨你吧,”他說,“去了也好。咱家經商的,確實沒怎麽讀過書。想給你在這潤州城裡擇一門好親事,本就不易。想來,你若是能在韓府讀書,那些來議親的人家聽了,也得高看你幾分。”
陳阿鵲聽了這話,當即不滿起來。“爹,”她十分嚴肅,“我想讀書,不是為了談一門好親事!”
“那你是為了什麽?女兒家就算讀書了,又不能去考科舉,讀書有什麽用?你不如跟著為父學著打理帳本,日後持家理財,也有用得上的地方。”父親頗為驚訝,又笑著看著她。
陳阿鵲想了想,又鄭重回答道:“不為什麽,就是想讀書。”
“好吧,”父親擺了擺手,“依你依你!反正,人家又不收錢,說不定,還能替我管教你這個頑劣女兒呢!”
“女兒哪裡頑劣了?”陳阿鵲小聲嘟囔著。
父親見她如此,不禁歎息一聲。“這孩子,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啊!”他說。
其實陳阿鵲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比起其他家的姑娘,是調皮了些。人家姑娘都做女紅,但陳阿鵲不喜歡,她娘追著要教她,她便跑著逃。她最喜歡的便是上房揭瓦……哦不,上房打棗。她喜動不喜靜,可以爬上爬下鬧個不停。不過她也有安靜的時候,那時的她會坐在房頂上,安靜地看著天上的星星。
母親曾問過她,為何要這般鬧騰,總是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去。陳阿鵲總是笑著回答道:“因我是阿鵲,鵲鳥就是要站在高處。”
其實,她只是想看到更高更遠的地方。她無法像男子一樣行走天下,唯有在這不算高的屋頂,仰望星空。
夜深了,陳阿鵲輾轉難眠。第二日,她便要出發去韓府讀書了。讀書的時間定在午後,據說是為了和那些去韓府讀書的男子錯開時間,避免相互撞見。陳阿鵲根本不在意這些,她只是想快點去讀書,越快越好。
她越是如此想著,便越是睡不著。最後,她乾脆坐起身來,去拿起那燕子花燈,走到了窗邊,對著月光細細地看著這花燈。其實,這花燈的樣式手藝也是普通的,但她當日就是鐵了心,一定要拿到這花燈。如今拿到花燈了,她看著這花燈,心裡卻並非在品評其製造手藝,而是在不斷地重複著默念道:“燕燕於飛……”
剩下的,她忘了。
“還是要讀書,”她看著那燕子花燈,想,“不然,連人家說什麽都聽不懂。”
正想著,忽聽床的方向傳來些許動靜。陳阿鵲回頭一看,只見妹妹阿枝從床上坐了起來,正睡眼惺忪地看著她。“長姐,你怎麽不睡?”陳阿枝問。
“睡不著嘛!”陳阿鵲看著花燈,說。
“長姐一直盯著那花燈,怎麽能睡得著呢?”陳阿枝反問,“莫不是,看上今夜那位公子啦?我看那張公子,長得很是英俊呢。可惜,沒看清另外那個書生的模樣,不然還能比較一番。”
“你少來,”陳阿鵲撇了撇嘴,僅存的一點兒困意在刹那間被氣得煙消雲散,仿佛受了什麽奇恥大辱,“我才不喜歡。”
“當真嗎?”陳阿枝問,“我覺得那位公子不是壞人,就是愛捉弄人。”陳阿枝說到此處,忽然又笑出了聲。“長姐,”她說,“我今日,無意聽到爹娘說話。他們說,他們給你算過了,說你能在上元燈會遇到命定之人呢!今日我們在燈會上遇到了兩位公子呢,長姐,你喜歡哪一個呀?”
“什麽話,我才不信呢!”陳阿鵲反駁著,卻沒來由地有些心虛,“我是去玩的,又不是去挑郎君!”她說著,又嘟囔道:“爹娘也真是,這麽大的事,都不同我說。”
“好吧。那長姐為何如此魂不守舍?”陳阿枝想了想,又問:“還是,長姐如今反悔了,不想去讀書了,這才著急上火睡不著覺?”
“不是!”陳阿鵲笑答道,“我既已決定讀書,才不會反悔。你就等著看吧,我一定會讀,還會一直讀!等我讀了書認了字,我便回來教你。”
“我不要!長姐,你可不是個好老師,”陳阿枝又躺了下來,“話說回來,也不知你那老師是什麽樣的?爹娘都管不服你,也不知她能不能管服?我聽說,那些上了年紀的女子,最是難對付了。”
“少在這裡多舌,”陳阿鵲反駁著,心裡卻也有些發怵了,“還沒見面,便下此決斷,看來真要好好教你了!”
“那也明日再教我吧,長姐,”陳阿枝打了個哈欠,“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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