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姖循著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微微一笑。“玄鳥,是我族聖鳥,”她略帶欣喜,又看向了女孩兒,“今日玄鳥向你道喜,天命已定,你會成為一名巫者。”
“來,”巫姖向她招了招手,“讓為師為你刺下這玄鳥圖騰吧。”
女孩兒甜甜地一笑,膝行上前。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巫”這個字於她而言,意味著什麽。她學著祖輩們傳下來的術法,遵循著祖輩們傳下來的規矩。她將自己塞進那些深不可測的條條框框裡,又被無謂的規矩遮擋了視線,看不清天道的本質。
最終,她失去了她的雙眼。
崔靈儀尋到薑惜容的時候,她已經在河伯馮夷的水晶宮外了。遠遠地,崔靈儀便看見她背著劍,立在水草後。可她還沒來得及呼喚,面前水波便震蕩開來,只見薑惜容一抬手,無數銀繩便自她腕上手鏈蔓延而出。她手腕一振,很快便升起幾道水牆,包圍了河伯馮夷的水晶宮。崔靈儀剛要再上前,便撞上了水牆,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再抬起頭時,透過水草,崔靈儀似乎看見薑惜容向自己的方向回望了一眼,又微微一笑……只是一個眼神,崔靈儀瞬間明白,薑惜容已設好了陣法,不想自己闖入。
崔靈儀手中無劍,一時無法,隻得躲藏在水草之中,見機行事。水牆之內,波浪翻湧起來,崔靈儀看不真切,隻親眼看見有蝦兵蟹將在水牆上撞暈過去。水浪平息了些許之後,她才終於又瞧見了薑惜容的身影,此刻,一身黑衣的她已立於水晶宮門前,渾然不懼那些包圍了她的精怪。
“河伯馮夷何在?”她問。
沒有人回答。
“河伯馮夷何在!”她又高聲問了一遍。
有小兵笑道:“就憑你,也想見河伯?”可他剛笑了兩聲,腳下竟忽然有水柱噴湧而出,直將他衝出河面,落在了乾岸上,化為了一尾普通的魚,在太陽下等待著死亡。
“河伯馮夷何在?”薑惜容又問。這一次,沒人敢說話了。如今的薑惜容可以出神入化地控水,它們不是對手,萬一被丟到岸上,就是死路一條。
崔靈儀不禁有些驚訝:薑惜容何時這般厲害了?她在陰鑒之中,究竟看見了什麽?
她還沒想出答案,便有一個胡子拉碴、披頭散發、袒胸露乳的男人拿著酒壇,從水晶宮內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門前的小兵連忙頓首行禮,崔靈儀雖聽不清他們的聲音,但也猜出了他的身份:馮夷。
“哦,我當是誰,一個水鬼,”馮夷打量著,還打了一個酒嗝,“不過是本神的下酒菜而已……愣著幹什麽,打啊!”他說著,對那些小兵招了招手。
小兵們面面相覷,竟無一個敢上前。薑惜容卻眯了眯眼睛,“下酒菜……”她喃喃念著,抽出背上的劍,便猛然上前,“我今日便要取你性命!”
鬢邊的頭髮被水波帶起,馮夷身形一頓,竟立在了原地。可薑惜容一劍刺去,竟刺了個空,在劍尖觸及馮夷的那一刻,馮夷的身影也消散在她面前……
薑惜容一愣,馮夷的聲音也在她背後響起。“在河水之中刺殺河神,”馮夷輕蔑地笑,“你還真是有點膽量。這劍不錯,可惜,你太弱了。”
弱?薑惜容回頭看向他:“你以為的弱,是什麽?”
“如你這般,無權無勢亦無力,便是弱。”馮夷問著,上前幾步,“你如今,竟還有心思同本神探討這些?”
薑惜容沒有理會他,只是低著頭笑了兩聲。馮夷一挑眉:“何故發笑?”
薑惜容抬眼看向他,微微抬起了下巴:“我只是在想,當你發現自己會死在我這樣一個弱者手中時,會是怎樣的感受。”
“大言不慚,”馮夷依舊沒把她當回事,“你連這把劍都拿不穩。”他說著,便要向水晶宮裡走,口中嘲弄道:“別執著了,趁早拉些新的替死鬼下水,你也好離開這裡。說起來,這些日子,新鮮的肉可不多。若你拉下水的人多,本神還可以考慮將那廢宮賞賜給你,讓你心安理得地住在那。”
說著,馮夷向那圍著水晶宮的水牆揮了揮手,一股水打在了水牆上,可那水牆竟紋絲不動。薑惜容見了,不由得輕笑一聲,而馮夷終於意識到不對,收了所有的笑容,抬頭望向了那幾堵水牆。
“洛神之力。”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猛然回頭看向薑惜容。
薑惜容微微一笑:“的確是宓妃之力。”
“可洛神已死。”馮夷說。
“的確,洛神已死,”薑惜容說,“但是,世間還會有許許多多個宓妃。宓妃心系凡人,即使她死,她也為凡人留下了許多東西。在她殞身於河的那一刻,她便為日後可能到來的所有變故做好了準備。她成為了河中的普通水流,卻也將自己所有的力量賦在了河水裡的物件兒上。”
“馮夷,”薑惜容上前一步,“你窮奢極欲,不稀罕寒酸的石宮,只要這恢宏的水晶宮。可你不知道的是,在那石宮裡,處處都是宓妃的遺物。你雖是神靈,卻與禽獸無異,如何能看出那些寶物的價值?”她說著,一躍而起,又一甩手:“看招!”
水牆忽然開始瘋狂生長,又在水晶宮上方結為弧形的穹頂,擋住了所有的路。銀繩帶起的水波直向馮夷甩去,卷起的水浪則讓小兵們頭暈目眩、站立不穩,一個個跌倒在地,被一股股水波壓著,再也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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