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我為何要離開?”阿順著急起來,“薑姐姐,難道你不想要我了麽?”
薑惜容搖了搖頭,又將阿順攬進懷中。她摸著阿順的頭,忍淚問道:“阿順,難道你想一直做水鬼麽?”
阿順在她懷中,搖了搖頭。
“是啊,做水鬼,很不好,”薑惜容說,“我們的魂魄淹留人間、要受不得輪回之苦不說,還被老黿精欺壓,四處遊蕩,不得安生……阿順,姐姐先前沒有照顧好你,如今萬萬不能再讓你同我一起受苦。就讓我做你的替死鬼,你去……投胎轉世吧。你不是說,你夢見你娘找到桃花源了麽?去找你娘吧,說不定,她也投胎轉世了。”
薑惜容說到此處,不覺笑了,眼中卻滑下一滴淚來:“只是這一次,不要再讓你娘親受生育之苦了……她會很痛的。我們都舍不得她受苦,對不對?”
“薑姐姐,”阿順哭了,“我舍不得你。”
“姐姐也舍不得你,”薑惜容說,“如果可以,我真想同你一起離開,帶著這些姐妹們一起離開……可是、可是……”
她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化入河水:“姐姐如今,只能救你。”
“阿順,”她勸著,“你……走吧。你娘,還在等你呢。”
“阿順,你放心,姐姐會照顧好其他人。姐姐會竭盡所能,帶大家離開這裡,”她說著,越發堅定,“讓大家都不再受苦。”
“老黿精一直在為難你們?”崔靈儀問。
“是啊,老黿精一直在水中驅趕水鬼,一開始我們居無定所,同老黿精周旋許多年,才終於有了立足之地。但……何止是老黿精呢?”薑惜容說著,手指刮了下眼角,抹去了那不起眼的淚,歎道,“真是做鬼也不得安生。”
“我可以幫你。”崔靈儀主動道。
薑惜容聞言,不禁意味深長地看著崔靈儀。“崔姐姐,”她說,“你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狠毒,便敢說這樣的話?”
“你是我表妹,我自然該幫你。”崔靈儀說著,毫不猶豫。
薑惜容一怔,想了一想,才終於一笑,頷首道:“多謝。”說著,她又指了指腳下的地,道:“但,崔姐姐,你可知我們為何會發現這廢宮?”
“為何?”崔靈儀問。
薑惜容歎了口氣:“這裡,本是老黿精的居所。那日,我們被老黿精逼急了,便鬥膽潛入了這裡。然後,我們便發現,這裡藏著許多上古法器。而老黿精正是仗著這些法器,在這河裡胡作非為。”
她說著,又笑了:“不過還好,這些法器並不認主。老黿精用法器來欺壓我們,我們自然也可以用法器來禦敵。也是在發現這河伯廢宮之後,我們才稍稍安定了些,還利用法器,將老黿精從廢宮裡趕了出去。”
“所以,崔姐姐,”薑惜容抬頭問,“你以為,老黿精為何會霸佔這河伯廢宮呢?”
崔靈儀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這一切是河伯授意。老黿精正是依靠河伯,為所欲為。”
“正是,”薑惜容說著,目光不覺轉向了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癸娘,一字一句地說道,“正是,河伯冰夷……”
她說著,忽然一躍而起,直向癸娘衝去。崔靈儀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薑惜容如疾風一般瞬間到了癸娘面前,又一把抓住了癸娘的手腕,狠狠一拉,將她帶向了陰鑒——
“癸娘!”
崔靈儀叫了一聲,追了出去……可已然太遲了。薑惜容已抓著癸娘的手腕,將她的手重重地按在了陰鑒之上。癸娘想掙扎,卻被薑惜容狠狠按住,抽不出手來。
“先讓我看看你究竟是誰!”崔靈儀只聽薑惜容如此說道。
“惜容,夠了!”崔靈儀衝上前去,一把將薑惜容拉開,又將癸娘帶離了陰鑒,將她護在身後。“無論如何,我信她,你若是不信她,便是不信我,”崔靈儀略有些慍怒,但又柔聲勸薑惜容道,“你且放心,癸娘不會……”
她說到此處,無意間瞥見陰鑒上的畫面,不禁一愣,所有的話語都哽在了喉中:陰鑒中的身著一身紅衣的癸娘,看著像是已經雙目失明,卻被一侍女打扮的人攙扶著,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幾可入雲的高台。高台之上立了三四人,正手持刀斧利刃,望著她,等待著她的到來。
陰鑒的畫面流動很快,倏忽間,癸娘已到了高台之上。崔靈儀看見她站定,又被侍女解開了衣服。衣衫緩緩滑落,癸娘背上的翅膀圖案也露了出來……
那一瞬間,崔靈儀猛然明白了什麽:癸娘虛弱時身上出現的規整的、仿佛被利刃劃割過的紅痕,還有那時隱時現的紋身……
“不、不!”崔靈儀瞬間慌了,她連忙奔上前去,擋住了所有的畫面,又伸手胡亂地在那陰鑒上拍著、打著,又叫道,“這個怎麽停!”
她不會用。
薑惜容沒有理會她,她只是看向了癸娘,眼裡滿是震驚。“原來,”她頓悟,“你曾做過人牲。”
癸娘一言不發。
“可你為何還能活著?”薑惜容忙問。
癸娘沒有答話,而崔靈儀還在陰鑒上胡亂拍打著,企圖阻止這畫面的流轉。可這上古寶物豈是她一個凡人能控制的?崔靈儀急出了一身汗,可這畫面仍運轉不停。她焦躁起來,乾脆直接拔出劍,企圖將這陰鑒劈做兩半。
“寧之,”一直沉默的癸娘卻在此時開了口,“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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