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靈儀隻得又掏出了懷裡的書信,遞給華七郎,道:“這是她的字跡。”
華七郎有些疑惑地接過那書信,可他只看了那字跡一眼,便笑了。“哦,這字我認得,”他說著,將書信遞還給崔靈儀,“這般娟秀好看的,我可是不會忘的。”
華七郎說著,又仔細瞧了瞧,點了點頭:“是了是了,定然是她的字。”他說著,又指給崔靈儀看,道:“我記得清楚,你看這個木字旁最後這一點,她總是習慣像寫捺一樣拖出來一些。”
“當真?”崔靈儀愣了一愣,仔細瞧了瞧華七郎手上的信,果然如他所說。在來到這裡之前,她其實沒有抱太大希望。如今驟然聽到眼前這人曾見過薑惜容,她反而不敢相信了。
“自然當真,”華七郎笑道,“不過,那姑娘並不姓薑,而是姓楊,她還幫我的商隊寫過信呢。不過,這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姓楊……”崔靈儀仔細想了想,“表姨母正是姓楊。”她越發確定了,隻又忙問道:“你可知她如今在何處?”
華七郎搖了搖頭:“這便不知了。那姑娘沉默寡言,誰也不理,一天到頭都不見她說一句話。我們是在官道邊撿到她的,那時她都被餓暈了。醒來後問她姓名家鄉,她也隻說了個姓。本來,她要和我們去長安的。可是路過這河洛之地時,她卻忽然說什麽都不肯再走了。某一日,她趁夜裡自己離開了,誰也不知她去了何處。但肯定沒走官道去長安——我們不放心她,回長安的時候也打聽了一下,沒人見過她。”
沉默寡言?崔靈儀覺得不對勁。她聽過許妙兒口中的薑惜容,那時的她,為了鼓勵許妙兒堅持下去,可是說了不少的話。怎麽在這華七郎口中,她竟沉默寡言起來?
而且,若是薑惜容當時沒回長安,難道她一直在這河洛之地不成?
崔靈儀想著,不禁又有些絕望。剛找到的線索,又斷了。
“不過姑娘,你也別急,你若真要找她,我可以幫你們。我商隊裡有個畫匠,也曾見過那楊姑娘,我可以讓她將那姑娘的模樣畫出來,”華七郎的確是個熱心腸,“那姑娘下落不明,我一直擔心著她,只可惜我忙於經商,分身乏術,無法四處去尋。若你真是她的親人,能將她找到,那也算是我的一件功德。”
崔靈儀連忙行禮:“多謝了。”又問:“她當初,是在哪裡離開商隊的?”
華七郎想了想,回答道:“黃河邊上的一家客棧……在孟津驛附近!”華七郎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二位,請隨我去見那位畫匠吧。”
他說著,便在前方帶路,向後院走去。崔靈儀跟在他身後,沒忍住又回頭看了癸娘一眼,只見癸娘正撐著木杖向自己走來。這地方不對勁,若是讓旁人看到她這樣一個盲眼姑娘竟能辨別方向,不知又會生出什麽禍事。想著,崔靈儀還是折了回去,扶住了癸娘。
“這麽多天了,這還是你第一次……觸碰我。”
崔靈儀聽見癸娘如此低聲說著,卻只是裝作什麽都沒聽見……雖然,此話一出,她心尖兒上一陣酥麻,仿佛幾隻螞蟻悄悄爬過,可她也只能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阿描,有客人,見一下!”華七郎高聲喊著。
“來啦!”一個輕快的女聲響起,崔靈儀循聲望去,只見是個身著淺青衣裳的活潑姑娘。她看起來二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還帶著笑容……這世道,還能笑出來的人,可不多。
“崔姑娘,給您二位介紹一下,這是曹描,我商隊裡的畫匠,”華七郎介紹著,又對那曹描道,“阿描,你可還記得在孟津驛附近失蹤的楊姑娘麽?這崔姑娘自稱是楊姑娘的表姐,特意來尋她。可姐妹二人數年未見,她也不知楊姑娘的模樣,還請你幫著畫一幅楊姑娘的畫像,方便她找人。做成了,咱們也是功德一件。”
曹描聽了,連連點頭,又歎道:“楊姑娘,我可是記著呢,她生得很好看。只是她不愛說話,我們對她一無所知。她最後還悄悄地走了……唉,一個姑娘家,手無縛雞之力還獨自行走江湖,想想就替她擔心。”
崔靈儀忙問:“那位姑娘左手手腕上可有紅色胎記麽?”
曹描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沒注意,記不得了。”她說著,又招呼著兩人:“二位進來坐吧,我正好今日得空,收拾一下,便為二位作畫。”她說著,直將屋門敞開。
崔靈儀又忙行了個禮,道了一句“多謝,”便扶著癸娘進了那屋子。華七郎見了,又對曹描囑咐了些“好生招待”的話,這才放心離去。
曹描引著崔靈儀與癸娘坐了下來,便又忙去準備筆墨紙硯。“我們這沒有那麽多顏色,只能用黑墨畫就,姑娘別嫌棄。”曹描一邊忙著,一邊對兩人笑道。
崔靈儀掃了這屋子一眼,只見這屋子裡有個籮筐,裡面盡是卷起來的畫。她不由得好奇起來,只看向那曹描,笑道:“沒有想到,商隊裡也有隨行的畫匠。”
曹描利索地鋪好了紙,又開始研墨。“我本也跟著其他畫匠描樣子,但七哥覺得我畫得好,能畫出些新鮮東西,便把我帶在身邊,我畫了就能給他看,也正好讓我看看其他地方的新鮮圖樣,”曹描說著,拿起了筆,“世道艱難,可日子總要過,生意也要做。七哥待我們不薄,我們跟在七哥身邊,也能過些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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