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崔靈儀一挑眉,又瞬間冷下臉來,握緊了手中的劍,“那你說該如何?”行走江湖多年,崔靈儀本就習慣了冷言冷語冷臉待人,如方才般對著一個陌生人說了那一大堆話,已經是她最大的努力了。只是,過多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她冷下臉時的神情,著實有幾分駭人。
王嬸不禁打了個哆嗦:“都聽崔姑娘的。”
“嗯,”崔靈儀點了點頭,“但你放心,我也會問清楚這姑娘的來歷。若這姑娘當真是個十惡不赦的危險人物,不用你說,我也會將她趕出這裡。你和你兒子,是安全的。”
崔靈儀說著,看了一眼丙生,沒忍住又補了幾句:“男女之事,此事講究兩情相悅、情投意合,豈能在人昏睡之時,趁人之危、越了界限?她是昏睡了,是來路不明,可她到底是一個人!懷此齷齪之心,對一個昏睡中的女子動手動腳,實在是猥瑣至極,令人不齒。依我看,你兒子今天那幾腳挨得不虧,正好讓他長個記性!若被我發現還有下次,可就不止踹幾腳這麽簡單了!”
她說著,抱著劍,轉身便走。王嬸啞口無言,自知於此事上理虧,氣不打一出來,回身便到了丙生面前朝著他的背重重捶了幾下。“混帳小子,”她罵著,“要不是有客人,老娘非得打死你!”
崔靈儀不理會王嬸母子那邊的雞飛狗跳,徑直走到了癸娘身邊。夕陽下,癸娘的面龐卻依舊那樣蒼白,沒有半分血色。崔靈儀意識到不對,連忙問道:“你可還好?”
癸娘只是微笑:“我很好。”
然而崔靈儀已經不信她的話了。她隻得又換了個問法:“你方才,是不是又動用靈力卜算了?”
“嗯,”癸娘這時還算誠實,“方才情況緊急,不得已卜算了一番。這姑娘緣何到此,我已心知肚明。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一直都有人在找她,她所做一切,也只是為了自保。只是行動上敏感衝動了些,倒也算不得什麽。”
崔靈儀聽著,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而癸娘看不見她的神情,對此毫無察覺,只是依舊朝著夕陽說道:“她一進門,我便感受到她身上有一股子不尋常的氣息,木杖也是這麽告訴我的,有鬼神同她相伴,著實有些奇怪。我便卜算了一卦,粗略問了下這姑娘的來歷。沒有什麽危險,我便放心了些。”她說著,又扭過頭來,努力面朝著崔靈儀:“你方才在外邊,不是也遇見和她相伴而來的那一位了嗎?”
崔靈儀聽了,毫無意外。“原來是她……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她說。她本不打算同癸娘說此事的,她知道,若是說了,癸娘定要忙前忙後,損耗靈力,而她根本攔不住她。
“那女鬼含冤而死,怨氣深重,明明是新死之鬼,卻已擁有了較之尋常新鬼強大十倍的力量。她生前是個很好的人,死後也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胡作非為。只因她心有牽掛,才滯留人間,不舍離去,”癸娘說著,輕輕歎息,“只是,到底是新死之鬼,現身一次何其難也。這些日子,她多次現身助人,魂魄已在崩潰的邊緣,短時間內怕是不能再現身了。崔姑娘,我想,我們得幫她一把。而此事之關鍵,便是那位吳姑娘。若是吳姑娘能徹底逃離如今的危險,那女鬼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癸娘說著,又嚴肅起來:“我算了一卦,三日之內,吳姑娘絕對不能離開這王家坡。不然,她便會有性命之憂。不僅她有性命之憂,那女鬼,只怕也撐不住了。”
崔靈儀聽了,也擔憂起來,卻不由得有些猶疑。“所以,你又要出手了?”崔靈儀說,“其實,你可以不用出手的。用凡人的法子,也可以解決這件事。她身邊是否有鬼神相伴,對這件事根本毫無影響。你又何必……何必……勞損自己呢?”她說著,歎了口氣,又打量著癸娘的面容:“你的臉色分明很差,卻還說沒事。”
“粗略卜算一下,也用不了多少靈力的,”癸娘只是輕松地笑著,甚至還開始打趣自己,“更何況,我也看不到自己的臉色呀。”
“可你能感覺到……”
“崔姑娘,”癸娘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讓我用凡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你是為我好,不想讓我再受之前那般的苦楚。可是……”她說著,頓了一頓,又輕輕開口:“可是,我是巫,我身負巫之職責,豈敢怠慢?”
她的聲音散在風中,被微風卷拂著裹挾在這蒼茫天地間,越發顯得這聲音是那樣渺小。可癸娘不在乎這些,她不在乎有沒有人聽見這聲音,她甚至不要天地知她有此心,只要她自己知道便好。
可是,崔靈儀不理解她,她聽癸娘如此說,隻覺得失落。“好吧,”她應了一句,“反正,你如今有我,也不怕這些了。”她說著,擠出了一個笑容,又回頭看了看關著那姑娘的房間。
“那我去同她說一說,告訴她,我們會幫她,”崔靈儀望著那扇小門,“只是,她戒心很重……”她說著,又看向癸娘:“她身邊的那個女鬼,我見了,是個……很有禮貌的女鬼,一路走來見了這麽多鬼神精怪,她最是有禮了。何以這姑娘這般警惕衝動?她們究竟發生了什麽?”
癸娘歎了口氣,回答道:“她姓吳,名喚吳青英。那女鬼,乃是她的嫂嫂於繡。她們的家鄉,在此地之南,距這王家坡,只有一山之隔。可是幾個月前,二人家中發生了一場變故,便接連蒙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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