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想起來前些天發生的事,面容上忍不住浮現出慍怒:“尤其是上次。”
薑撫書望著地上滾了一圈後堪堪停下的石子,不由得失笑道:“寧道友,鮮少見你如此。”
這般少年人的一面,著實少見。
薑撫書知道她的怒意從何而來。
前幾日她們本想到倩安宗查驗黑衣女人的屍體,沒成想還沒有邁進大門,竟然聞到宗門內有一股十分詭異的味道。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旁邊的寧安沉聲道:“他們在焚燒屍體。”
原來他們在偷偷焚燒黑衣女子的屍身。
聞此薑撫書當場就要進去阻止,卻被寧安拉住了。
“寧道友,你當時為什麽要攔住我。”
思緒回轉,薑撫書心下疑惑,忍不住啟唇問道。
“薑道友,我曾在人界聞到過屍體被焚燒的味道,我們去的時候,那股焦臭味道已然濃厚,竟然能從後院傳入宗門前,這說明...屍體早就面目全非了。”
“原來如此。”
寧安余光看到薑撫書有些疑惑但躊躇的神色,勾唇笑了笑,垂眸道:“我生於人界一個極為偏僻的農家,自然是見過百姓如何處理一些因病去世的人。”
寧安的來歷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但幾乎所有的弟子都以為她只是姚仙尊從人界偶然遇到的,具體來自哪裡,因何而遇,眾人不得而知。
修仙界中,但凡是繁華之處,必定是修士更多,修仙界管轄的人界和人皇管轄的人界習俗同樣相差巨大。
都說寧安是在人界被姚仙尊收為徒弟,她原本以為,這樣天賦過人的年輕修士,應該是來自人界極為鍾靈毓秀的地方,但今日所聞,才知她出身於農家,並沒有什麽顯赫身世。
但面前的少女氣度不凡,且談吐間一看便是讀過書的人。
薑撫書知道窮苦百姓生計尚且都難以維持,寧安的家裡人又是如何養育出這樣的孩子的?
她沒有探聽她人私事的愛好,於是壓下心中疑惑,繼而看著寧安極為脫俗的眉眼,想去人界看看的心思油然而生。
師尊曾說,眾生百態之中,才是真正的佛劍道所在。
夜風習習,明月忽而被雲遮住,天色徒然變得暗淡下來,兩人在這寂靜無人的涼夜中,靜靜地端坐簷下,各自陷入無解的思緒。
突然,台階拐角處傳來幾聲既輕又細的貓叫。
“喵——”
“嗯?”薑撫書看著慢悠悠走來,然後眯眼舒服地蹭著寧安腿的橘貓,心中訝異。
寧安極為順手的將蹦到自己膝頭的饞嘴攬在懷中,然後起身望著怔愣的薑撫書道:“薑道友,子七還在等我回去,告辭。”
幾個月的相處,她們早已褪去了對彼此的陌生感。
薑撫書聽了,勾唇點頭道:“嗯...”
寧安輕輕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以後,我可以和淺洺道友一般,喚你寧安嗎?”
寧安聞此腳步微頓,她還沒走幾步,反應過來後,回頭望著仍舊坐在石階上的薑撫書,琥珀色的眸中慢慢泛出清淺的笑意,輕聲道:“自然可以。”
“寧安,等你得空,可否給我講講人界?”
“人界?”
“嗯。我自小就被送入天青宗,莫說出修仙界,這還是第一次出郡。聽說人界沒什麽迎神節,而是過上元節。那一天所有人都會穿新衣,鬧花燈,猜燈謎。”
薑撫書面色平和,眸帶柔光地慢慢說著,話中向往之色明顯。
“好,等有機會,我一定與薑道友細講。”
.
夜中寂靜,萬籟無聲。
“欸?饞嘴?”
還沒走到營帳,懷裡的貓竟然脫身離去,先她跑進去了。
寧安失笑,也隨之抬腳,慢慢向著營帳方向而去。
“呃——”
剛邁進營帳,她就被人一下子攥住了手腕,寧安吃痛,下意識驚訝出聲。
“你...”
余光看到熟悉的面部輪廓,她話音未落,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拖拽,被迫止住話音。
背後不可控制地磕上堅硬的燈台,寧安瞬間感受到了火辣辣地疼痛從磕碰處擴散開來。
她忍不住悶哼一聲,然後詫異地抬起眼皮,望進了一雙赤紅的眸子。
面前的淺洺面色蒼白,神情扭曲,一片痛苦之色,她的身上散發著詭異的危險氣息,讓人忍不住感到陣陣心悸。
寧安見狀,眸底一暗,咬牙忽略背後的劇痛,沉聲開口道:“子七?!”
“你又要將我扔下去麽?”
淺洺扣著她的手腕將人抵在燈台前,忽而湊近寧安,歪頭瘋癲地在她耳邊呢喃著,一看便是失去理智的模樣。
什麽扔下去?這人在說什麽?
寧安發覺蠻力擺脫不了她,剛想用沒被控制住的右手去觸碰腰上的蕩塵劍,一隻手就瞬間攥住她雪白的脖頸。
“嗯..子七..你怎麽了..放....”
她的話幾乎是從嗓子裡溢出來的一般,已經成了氣音。
寧安雙眼半闔,眸中映著的清亮火焰幾乎湮滅,看著淺洺冷漠狠厲的眼神,知她現在應該陷入了某種晦暗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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