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看到這一幕的蕩塵面無表情,冷聲道:“但是阿月,之前為師便同你說過,凡人性命薄如輕紙,無法同修士相較,生死離別乃常事,讓你斷不可與凡人結為摯友,以免看她們垂垂老矣,自己卻青絲依舊,讓道心不穩...也平白沾染因果誤了道途,你...你怎不聽為師的話?”
說道最後,她原本冰冷的聲音漸漸帶了些無奈,勾唇道:“這小娃...你認識對不對?”
姚月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寧安的手。
——將來名滿天下的大能,在八百年前,也就是如今之際,不過是個十歲稚齡的孩童罷了,即使天賦異稟,聰穎過人,也是第一次見在意之人重傷,自然是慌了神。
她聞言,眼角帶著些淚痕,側眸輕聲道:“弟子...弟子的確認識她。”
蕩塵聽了,視線望向床上面色虛弱的女孩。少女身著柔軟的素色寢衣,眉間緊皺,很是不安的模樣。
她是在晏城的寧府被發現的。
自己徒兒將其從死人堆裡背出來,直接帶回了天青宗。
三個月前,鬼王在攻陷祈安城後元氣大傷,再也沒有出現在前線,只在幕後操控妖獸繼續攻伐淵明城。五宗掌門見狀,皆派遣自家弟子前往淵明城滅殺妖獸,保護百姓。隨後三天內,戰事向好,妖獸被殺得只剩下幾十隻,只能狼狽退兵,回到極北之地的鬼王殿。
淵明城被守住。
眾人都以為事情終於告了一段落。
於是除了蕩塵仙尊,其余四宗掌門都在妥善安排好宗內事宜後,安心閉關修煉起來,想要為將來徹底滅殺鬼王出一份力。
但蕩塵並沒有閉關,她修為境界為五宗之首,對天下氣運的感知最為敏銳,感受到天地氣運不穩,意識到事情可能並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四宗掌門前腳剛閉關,鬼王后腳就突破了天乾境後期。
偶遇寧安的那一日,也就是淵明戰事結束的當天,蕩塵原本和自家徒弟在祈安城收集殘魄,卻意外感受到由於鬼王渡劫傳來的道氣波動。
於是她持劍前往極北之地,想要借助那裡的虛空裂縫,直接去往鬼王殿,趁著鬼王境界不穩時,將其一擊斃命。
但事不隨人願,殿中空無一人。
原來鬼王早已冒著走火入魔的危險,趁著四位大能皆閉關,未守候在淵明城前線時,直接來到了淵明城。
戰勢在鬼王來後完全逆轉。
鬼王不僅在月圓之夜,重新帶領剩余妖獸攻陷了淵明城,還將距離淵明城不遠的晏城攻陷。繼而它設下鎖靈罩,將淪陷的七城全部覆蓋下來,放任妖獸屠殺無辜百姓,被困在淵明城的五宗弟子也犧牲了許多。
五宗反應過來後大駭,各自強行將閉關的掌門喚醒。
蕩塵回宗後,當夜就將姚月從寧安身邊喚走,連同其余四宗掌門,以無上道法破除七城封印,大敗鬼王,將其封印在血窟,才阻止了事態繼續擴大。
房間點燃了一根安神香,蕩塵深沉的眸色被一絲氤氳的白煙遮住,看不分明。
“阿月,你先起來,讓為師看看她。”
姚月聞言立馬讓出位子,安靜地守在床邊。
蕩塵側坐在邊沿,將手背虛虛放在寧安額頭上。
寧安感覺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她眼珠艱澀地動了動,卻根本無法睜開雙眼。
“嗯?”
蕩塵白袖輕晃,手指微微一縮。
她語氣有些漫不經心:“竟然如此麽......”
身旁的姚月實在不知道自家師尊打著什麽啞謎,看著床上少女愈加痛苦的神色,她半蹲在床邊,緊緊握住了寧安的手。
感受到瞬間回握的力道,姚月青稚的面龐上終於泛出些淡淡的血色來,語氣也輕快了很多。
“寧安...”她喃喃道。
蕩塵見此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收回了放在寧安額頭上的手。
她淡聲開口:“這孩子無事,只是在晏城經歷了一些事情,悲慟過重,陷入了夢魘而已。”
說完,她起身離開床邊,在徹底走出房門口時,對姚月側眸道:“一個月,將這孩子安排好。無論之前你是否與她相識,為師都會在一個月後,將你關於這小娃的記憶徹底抹除,你與她的因果羈絆太深,已經無益於你的道途。”
“是。”
姚月起身,小小的人神色卻十分冷肅,她對著蕩塵的方向,拱手深深行了一禮。
“阿月...”
蕩塵看著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徒兒,眸中浮現出愛憐之色,卻仍舊輕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句好自為之。
這裡是天青宗望月殿的一間雅室。
斑駁樹影映在窗欞上,室內光線敞亮,明澈安然。
姚月在這裡守了一天一夜。
寧安剛睜眼,就感受到耳側的淺淺呼吸。
她動了動身子,小心翼翼地側眸,便瞧見了姚月。
——女孩半邊臉靠在肘彎處,纖長的眼睫輕顫,睡得並不安穩。
“阿月?”
“唔...”
姚月睡眼朦朧,抬眸見寧安睜開了眼睛,簡直是瞬間驚醒,腦袋幾乎從手臂上彈了起來。
原本恍惚的神情在反應過來後,她的眸色變得如初春殘冰,清澈潤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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