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眼前一道光華閃過。婦人再次睜眼時,原先的人影已經消失了,徒留一棵孤零零的桂花樹,在夜色裡靜靜佇立。
“嗯?”
老婦人摸著腦袋,轉身邁進院門。闔完門回去時,她嘴裡還不住嘟囔道:“剛剛看錯了不成?老了,這雙眼還真是......”
......
寒星明滅,圓月高懸。
遊神會已至尾聲,部分百姓跟在車輦後,為窺到仙人一面而不顧夜色漸濃,還有一部分已經回家歇息,閉門不出了。
寧安加快步子跑過來,此處燈火通明,但人影稀疏,觀遊神的人已經走遠。她快步跑到姚月面前,將一盞花燈放到她的手心裡。
看著懸著空中的四角燈籠,寧安心中暗自慶幸不已。
——好歹那個商鋪還未關門,她讓師尊在這裡等,自己很快跑到那裡,將剛來城中時就寄去讓人裝飾流蘇的燈籠拿了回來。
剛剛兩人從桂樹下離開後就來到了這裡。
姚月抬手撥弄著手裡精致小巧的燈籠,上面的神獸花紋繁複奇異,四角垂下的紅色流蘇在空中搖搖晃晃,莫名讓人心喜。
她彎唇道:“四方獸?”
“嗯。”
寧安點頭,忽而開口:“朝朝辭暮,爾爾辭晚,歲歲念安。”
街道已無人,旁邊酒樓處,最後一家小販也收了攤位。
此刻,姚月站在街道中央,神色怔愣。
簷角掛著的燈籠散發出淡淡光輝,在她的紅衣上鋪染了一層清淺色澤。
寧安抬眼,琥珀色的眸子溫情如水。
她一字一頓道:“師尊,生辰吉樂。”
十一月十四日,是姚月的生辰。
無人知曉,在幾百年前,為了慶祝自家徒兒的誕生,蕩塵先祖一反平日簡樸作風,立下遊神祈安,祝壽時生的規矩。
百年已過,世間再無五大能,隻留一位天乾境仙尊。遊神會的含義也一變再變。
長街上,寧安望著姚月墨染般的眼眸,輕聲道:“除了這四個流蘇,其它部分都是弟子親手做的,上面的四方獸也是弟子繪製的,醜是醜了點兒,但應該能看出畫的是什麽...什麽吧?”
寧安說完,抿唇靜靜盯著姚月的面容,似乎不想放過其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在輪回陣時,她曾親耳聽小師尊說過,每次生辰,蕩塵先祖都會為師尊親手做一盞繪有四方獸的花燈。
四方獸是上古神獸之首,當初因為跟隨五大能除盡妖邪,護四方平安而得名。
寧安看著姚月視線移轉在花燈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心中暗自擔憂。
——這燈籠是不是過於醜了些,那神獸的眼睛被她畫大了,有點醜,師尊應該覺得很可笑吧。
就在寧安心中天人交戰,幾乎要將燈籠從姚月手中搶過去藏起來時,平時冷淡疏離的仙尊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姚月抬眸,加重了力道捏著提著燈籠的木棍,輕問道:“自己做的?”
“嗯...不好看吧...”
寧安低下眉眼,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很好看,我很喜歡。”
月光清明,照亮這一方地界。
姚月看著寧安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怕她不相信,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燈籠...真的很好看。”
寧安望過去,見面前的人瞳色清亮。
恍惚間,她似乎穿過三年前的那場大雪,於晏城村外,再次落進了那雙深邃至極的眸子裡。
當初她趴在雪地中,滿身傷痕狼狽。如今她站在她對面,隔著的再也不是凡人和修士之間的天塹。
真好。
“燈籠很好,紅繩也是。”
姚月的聲音如驚雷般在寧安腦海中炸響:“只是不知道這向來送給情人的東西,怎會到我的手上?”
寧安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人抬手瞥了眼腕骨處的紅繩,然後緩緩走來,紅衣清豔。
姚月在距離她一步之遠處站定,然後幅度極小地歪了歪頭,挺秀的眉眼被月光勾勒暈染,眸色微蕩,似乎很是不解:“懷黎,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麽?”
長街靜寂,除她們之外再無旁人。
姚月的話音帶著些故意的悠閑愜意,她就像一位垂釣者,放出魚餌後,就心平氣和地等著魚兒上鉤。
寧安聽了,眸色愈加深沉不定。
忽然,她察覺到有什麽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肩頭。
將某人在之前不小心沾染的桂花撚在手指中間,姚月捏著花托,垂眸漫不經心地把玩。
濃密的長睫掩蓋住神色,她的眼尾上調,弧鋒流暢而漂亮。
寧安看著看著,突然感覺被觸碰的地方,有什麽東西似乎再也抑製不住。
熱流在呼吸間從肩膀處傳遍全身,連綿的情意裹挾著欲.念,不可阻擋地衝垮了她的心防。
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一聲悶哼。
寧安面無表情地抬手攬住姚月的腰,將其往前帶了帶。
姚月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瞬,隨之,抵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似乎僵住了。
“師尊...”
寧安鼻尖碰觸在懷中人的額頭上,輕輕摩挲一會兒,似乎覺得不夠,又用唇吻了吻。
“...時生...你莫後悔。”她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