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相熟的人, 每天睜眼便能第一個瞧見, 按理來說,彼此閉著眼睛都能將對方的輪廓一點不差地畫出來。
可偏偏,在目不轉睛地盯了許久後,沈霏微竟能在阮別愁的臉上,找到一個自己從未留意到的陌生之處。
比如, 阮別愁耳根偏後的地方, 有一顆顏色很淺很淺的痣。
再比如, 阮別愁的下睫毛好像不是那麽均勻, 前段很密,後段有點稀。
這些細小的陌生點越看越多, 要不是沈霏微如今全神貫注地找尋,怕是有天此類小痕跡因為各種原因徹底消失,她也無知無覺。
沈霏微原先還不明白,阮別愁為什麽總愛盯著她看,如今莫名的,她也從中找到了些許樂趣。
像在玩找茬遊戲,又有點像解密。
解密在於,她得用目光,一點點地將阮別愁這個人打量透徹,了解阮別愁的外表,再剖釋其內裡。
“姐姐?”阮別愁喚回沈霏微的神思。
“有是有。”沈霏微錯開目光,開玩笑說:“但這麽酸的玩意,就別多吃了,要是酸掉牙,還得重新填上。”
“嗯。”阮別愁退開,似乎極難被逗笑,轉而問“盧森是不是必須要去A國?”
沈霏微的思緒還停留在不久前的探知裡,聞聲一頓,過會才在阮別愁耳邊說:“嗯,他是不想去,但必須得去,婷姐和十六如果真要去見奧萊曼,就得先把盧森捏在手裡。”
目前誰也說不準,盧森此人究竟有沒有說過半句謊言。
假定盧森此前有和奧萊曼共謀,想把沈霏微和雲婷等人騙到A國滅口,那將盧森捏在手裡,也算是破局的一計。
雲婷和舒以情去A國的事應該是確定了的,到時候,真話還是假話,必能在盧森身上有所體現。
“婷姐嘴上不說有沒有後計,但我想,要是鄭月疑沒有打算。”沈霏微在花束間,找到遠處於人群中穿行的鄭月疑,“她也會設法促成。”
雲婷的路子可太廣了,不論是在金流和春崗,還是在外面,她有時候總給人一種錯覺,她的人脈沒有上限。
阮別愁頷首讚同。
除去混入其中的沈霏微和阮別愁,還有那個遊離在人群外、好似有多動症般不停走動的盧森外,整場宴會和其它的名流集會沒多大差別。
沈霏微深諳各類上流聚會的特質,明白虛與委蛇是它們的共性,也是它們永恆不變的真義。
那些流轉在其中的真情假意,她一看便知。
中場的時候,鄭月疑布了牌桌,眾人紛紛擲出賭注。
有豪宅豪車,有合作項目,也有鮮花美酒。
眾人玩得不亦樂乎,直到聚會將散,也沒人表現出一星半點的異常。
眼看著就要散場,沈霏微特地和鄭月疑打了一聲招呼。
鄭月疑嘴上的笑意斂也斂不住,點頭說:“玩得開心嗎,我猜年輕人也不需要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作陪,所以沒喊你們過來一起。”
“你請來的甜點師傅,真的很不錯。”沈霏微說。
“看來我沒猜錯,我只能靠這個留住你們。”鄭月疑自信而謙虛。
沈霏微又和鄭月疑閑聊了幾句沒營養的話,聊完暗籲一口氣,馬不停蹄地帶著阮別愁踏進電梯。
這回電梯裡只有她們二人。
沈霏微終於露出疲態,倚上阮別愁便說:“沒白來。”
阮別愁站得很直。
“就是不知道婷姐她們上哪去了。”沈霏微重心全歪,就仗著阮別愁不會倒,“等她們回來,多少得過去聊幾句。”
“好。”阮別愁應和,目光微微往肩上別,只能看到沈霏微的發頂。
沈霏微倚得很舒服,這高度剛剛好,高了矮了都不行,可她又哪裡遏止得了對方成長的勢頭。
她感覺到有目光落向自己,解釋起自己的行徑,“不用管我,剛才人太多了,空調溫度又開太高,有點悶。”
阮別愁便抬手,在沈霏微頰邊輕扇兩下,撲棱出點兒風。
很輕微,像呼吸。
沈霏微短暫僵愣,不給對方察覺之機。
好在電梯門很識相,在這刻打開了。
“好了,不悶了。”沈霏微抓住頰邊那隻還在扇動的手,徑直走了出去。
雲婷和舒以情的房門明顯沒關攏,這一看就是特地給人留的。
沈霏微想不到除她和阮十一外的第三個人選,不假思索地推門入室,果不其然,進門就能看到那拿了票卻缺席的兩人。
雲婷正在窗邊打電話,聲音放得很輕,臉上表情是說正事才會有的嚴肅。
但她拿著的手機卻是舒以情的,明顯是舒以情不想說話,很我行我素地推給了她。
此時舒以情正坐在桌邊看電視,電視連聲音都沒開,她光看默劇也看得挺有滋味。她目光不離屏幕,只是聽到了進門聲,便說:“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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