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為軒憬擋下的那支魔箭, 想起它透體而過、侵蝕五髒六腑時的劇痛。
以及自己中箭之後、赴死之前,軒憬始終流露出的冷淡與漠不關心。。
如果……。
如果她這時不救軒憬, 她們是不是就不會有開始?
她是不是就不必再受十二年從深愛到心死的煎熬?。
極輕的低嗚聲拉回了丹闕的思緒, 她一低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現出妖身,蛇尾竟已在昏迷的少女身上纏了數圈, 緊緊勒著。。
她一驚,慌忙松開蛇尾,拭了拭額上沁出的冷汗,閉眼做起深呼吸。。
當初有多愛,現下她就有多恨她們的相遇。。
既然能重來一次, 她得避開與軒憬的相處機會。。
待平靜下來, 丹闕掰開少女緊攥自己衣袖的手,隨後放出靈識, 探查洞外情況。
此時恰好是深夜,四下無人,安靜得很。。
探罷,她將蛇尾重新纏到對方身上,卷著軒憬出洞, 遊走了好遠一段路,才將人放下。
扔在峨影山中, 起碼軒憬是安全的——鎮守此山的大妖早年受過仙人恩惠,山中妖精都遵守著“不食人”的規矩。。
雖再三叮囑自己莫心軟,或許是出於醫修的習慣,又或是動了不該有的善心,丹闕瞧著少女滿身的傷與血汙,到底還是覺得不自在。。
糾結再三,她在芥子空間裡翻尋一陣,找出一枚入體即化的靈藥,輕捏軒憬兩頰,準備給她喂下。。
誰知尚在昏迷的少女驀地睜開眼,因受傷而發燙的手也在同時扣住丹闕腕部!
丹闕萬萬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腕上傳來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悶哼一聲,下意識垂眸。
四目相對那一瞬間,她心中一跳,竟從少女眸中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眼神。
——在嫁給軒憬的那場噩夢裡,她便是被這種透著癡情的熾熱目光騙得深陷其中!
驚得丹闕打了個激靈,迅速化為一條小蛇,扭身溜走,頭也不回地遊進草叢,趕緊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直到一路逃回自己的洞穴,她還心有余悸。。
軒憬雖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可只是一個照面,周圍又那麽暗,她應當不至於記住她的臉。
哪怕記住了,這個時候的人族帝君也不過是個孩子,只要她冷臉相待,刻意保持距離,諒對方也沒法子與她親近。。
即便如此安慰自己,後半夜丹闕依然在窩裡輾轉反側,遲遲沒能入睡。。
這種刺激實在太過強烈,她決定先將那些關於未來的記憶當做已經結束的前世,警醒自己莫要重蹈覆轍。。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她剛眯上眼,又被一陣搖晃驚醒。。
“丹闕?丹闕!喂,醒一醒!”。
聽見熟悉的聲音,丹闕愕然睜開眼,隨後又被近在咫尺的紫瑩瑩火光照得偏過臉。
瞥見垂在地上的一條漆黑狐尾,她有些失神。。
“梵幽……”她喃喃念出來者的名字,抬頭看去。。
“你沒事吧?怎麽眉頭皺這麽緊?”紫色火光移近,一雙漂亮的金色美眸出現在她視線中,但滿眼的焦急很快被嫌棄取代,“嘖嘖,幹嘛用這種黏糊糊的眼神看我?好像幾輩子沒見我似的!”
丹闕按捺住心中翻湧的思緒,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只露出一個無奈的淺笑。
前世,與她一起長大的好友梵幽為守護峨影山,死於魔族之手。。
待她從軒憬處得知消息、倉皇趕去時,梵幽的屍身因遭到魔氣嚴重侵蝕,早被仙火焚毀,連灰燼也沒剩下。。
“誰讓你今日的妝容格外漂亮。”丹闕隨口誇讚一句,支撐著坐起,認真看向梵幽,“你好像有急事尋我?”。
“還不是因為你昨天撿的人!”梵幽隨手將本命火拋在燈架上,沒好氣道,“一大早就有妖精大呼小叫,說是山中突然出現一隻人族幼崽,流了很多血,快死了,我過去一瞧,分明是你撿的那個!可她不是被你帶回洞裡療傷了麽?”。
丹闕一怔。。
昨晚她雖沒有親眼看著那孩子服下靈藥,但藥是留在對方身邊的。。
怎麽就“快死了”?!。
“雖然我不喜歡跟人族扯上關系,但她畢竟是你撿來的。”對上丹闕驚愕的目光,梵幽挪到一旁,歪了歪頭,“所以我大發善心,把她給你帶回來了,夠意思吧?”。
丹闕這時才發現,地上還躺著一人。。
是昨夜剛被她丟出洞的軒憬,仍然渾身是血、遍體鱗傷,蓬亂的發絲沾著汗水貼在肌膚上,雙眼緊閉,氣若遊絲。。
丹闕:……。
她頓覺頭大。。
洞內昏暗,梵幽似乎並未發現她微妙的情緒變化,繼續道:“也不曉得這孩子是怎麽到外面的,除了我,應該沒有哪隻妖膽敢闖你的住處偷人吧?莫非是她一覺醒來發現身旁睡著妖,自己逃走了?”。
覺察到她話中敵意,丹闕無奈,隻好低聲道出實情:“是我丟的她。”。
這下輪到梵幽震驚,盡管丹闕沒有再透露更多,她自個兒就已經腦補出一堆緣由。
她看了看丹闕,又看了看仍在昏迷的少女,忽然大笑:“丟得好!我昨日就勸你莫要多管閑事,你可算聽進去了!人族大都厭惡我們妖,哪怕你掏心掏肺待她好,她一旦下山歸族,保不準就是個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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