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真的是難以啟齒。
但夏恬沒心軟,很堅定,“遲希,你不說出來,永遠不會在心裡翻篇的。我也會一直腦補這件事,對我們兩個都沒好處。你難道不信我嗎?”
遲希點頭,“當然信你。”
不願意說,因為是黑歷史。
別人口中的黑歷史可能是散發稚氣的青春,而遲希的黑歷史是純粹的黑暗,一片一片不斷累積,從不曾消散過。
當年畢業後,遲希和夏恬分手,從北令回到江清。
在北令的兩年,她從內而外蛻變,身上有了光彩,遇到了值得深交的朋友,也有了刻骨銘心的戀人。毫無疑問,那兩年,遲希是為遲希而活,活的精彩萬分。
她從不諳世事的傲嬌小女孩,一夜之間跌入地獄,後又一點一點從地獄回到煙火人間,變成了一個明理,懂人情的大人。
這裡面的變化,一半,是從夏恬的書單中得來,另一半,都是在夏恬身上學來的。
她一直不明白,夏恬既然一直在為人欺凌,為什麽不動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而要一直忍讓。
後來懂了。
夏恬告訴她,那種做法雖然可恨,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可取。
首先,未成年人沒有經濟來源,鬥不過大人,其次,家暴和故意傷人是完全的兩個概念,一旦挑向極端,她所在的環境也會發生變化,這一切都直接影響高考,影響未來。沒有人幫夏恬,所以她得把所有後路都想好了。
夏恬說過,“對錯,有的時候就是一個答案,這和真正要面對的現實比起來,顯得單薄。”
夏恬很早就知道了這個道理。
那一次,遲希弄丟了夏恬,反而想明白她說過的這句話。
遲希覺得,她之前是做的不好。不是說做法,是她的內心。
一個為她而死的人,應該得到起碼的尊重。而她竟然滿心都是在撇清關系。
所以,她回去了。
回來第一個決定,就是想替鍾宇凡做一些他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想了很久,遲希也沒能想到什麽,她本來也不太關注鍾宇凡。但她知道一點,鍾宇凡肯定會惦記她的父母。
所以遲希回到了鍾家。
有一段時間,是個暑假,鍾蘭花在兒子房間,看兒子留下的東西,沒有關門,遲希正好撞見了。
那也是她和鍾蘭花的破冰。
因為鍾宇凡留下的東西裡,沒有一件是和遲希無關的。
有她用過的發帶,玩過的賽車,散打升帶淘汰下來的腰帶,聽過的cd,看過的數不盡的漫畫,等等等等。
還有被揉成一團,又展開,又揉,再展,一張卡紙被揉去纖維,只剩軟綿綿一片的表白信。
上面的字跡都模糊不清了,隱約只能看見一個,一輩子。
遲希在門外,一直沒進去,安靜站那看裡面。
鍾蘭花突然就叫了她一聲,“丫頭,過來。”
遲希跟過去。
掃了一眼床上的東西,覺得眼熟。
“孩子,你是不是也很難過?”鍾蘭花突然問她。
遲希下意識點頭。
“好孩子。”鍾蘭花摸摸遲希的腦袋,“是這臭小子沒福氣,沒有媳婦兒命。”
那個暑假,遲希也才十九歲。
如果她知道再過半個月她就能在帝都見到夏恬,那她絕不會說出後來的話。
當時的事實是,她已經和夏恬訣別,夏恬沒有留一絲可能給她們。
那是遲希從生下來到如今,第一次放棄自己內心的聲音,想妥協。
她說,“沒關系,我也不會再跟別人在一起了。”
這話,就像被鍾蘭花深深刻在腦海裡一樣。
此後,鍾蘭花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對遲希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甚至比親生女兒鍾語寧都要好。
多米諾骨牌一旦開啟,就會不受控地發展,到後來鍾蘭花身體越來越差,心智逐漸發生問題,也就演變出了,以為兒子沒死,遲希是兒媳婦這樣的認知。
這樣的環境下,遲希一直沒被同化變成直女。
因為在後來,夏恬頻繁地出現在了她的生活裡。
她變成了一個偷窺者,每天通過丁然和江葉,還有郭箬阿姨打探夏恬的情況。
時間緩緩流逝,夏恬果不其然受到了郭箬的青睞,開始了她本碩博連讀的校園時代。
夏恬和郭箬當時有一場拜師儀式,在醫科大校園的天台,這場儀式被當時夏恬的新手機記錄了下來。
可夏恬不知道,遲希是第三個看到這視頻的人。
哪怕兩人當時已經決裂,遲希都莫名的與有榮焉。
逐漸的,遲希覺得自己又做錯了。
她從來正視不了自我。
她覺得可以專注地為鍾家而活,但她大大低估了自我意識的強大。
所以某種程度上,遲希的生活不算黑暗不算陽光,是一片白,近乎到無限。
一邊在想著要為宇凡哥孝順父母,一邊瘋狂地在思念著夏恬。她的情感,經過時間的沉澱,幾乎要凝聚出了實體。
而今,兩人的這次交流中。
字裡行間,夏恬聽得出遲希要表達的意思,說到“我就想,要不這輩子就這麽算了”,夏恬還是皺著眉的。
直到後來,遲希輕輕地說,“但你出現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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