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予書手一伸，直接把人拉到跟前，抽出她手裡的紙，三兩下擦乾淨大部分汙漬，有些頑固的，她不得不凝神，湊近些，食指托著陸微的下巴，小心擦拭。

　　兩相無言，時間靜悄悄的，只有淺淺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

　　陸微靜靜看著眼前的人，眸子轉於平靜，慢慢地，裡面生出別的東西。

　　“這怎麽擦不乾……”在觸及陸微的眼睛時，陳予書話音猛地一頓，貼著臉頰的指尖旋即一顫。

　　一個對視，氣氛陡變，曖昧叢生。

　　陳予書把剩余的話吞下，眼珠不自然地下移，余光灑向別處。

　　午後陽光透過窗戶，大片鋪灑進來，空氣中飛舞的灰塵閃成了金色，地面是兩人拉長的身影，身形相似，只是一個扎著高馬尾，一個隨意披在後面，若有若離地挨在一起。

　　像極了她們現在的距離。

　　逾矩、危險。

　　陳予書屏住呼吸，睫毛控制不住地輕顫，在眼瞼下方投下一片陰影。

　　“好了。”她把手收回，有些僵硬地放下。

　　陸微卻像是沒聽到般，平靜地注視著她，但眸子裡的洶湧還在不停翻騰。

　　身後還是那堵白牆，之前是輕松的倚靠，此刻卻成了困住她的囹圄，陳予書側著頭，又重複了一遍，“好了。”

　　“嗯。”陸微眼珠轉了轉，終於有了反應，但卻不是遠離，而是靠近。

　　陳予書身子一下僵住，手心抵著身後的白瓷磚牆，起了汗，濕熱濕熱的。

　　鼻尖似要相抵，停頓幾秒後，忽然錯開，陸微下巴擱在她肩上，“陳予書，你心跳好快啊。”

　　差點飆升到頂點的腎上腺素急降下來，巨大的空洞從胸口破開，陳予書莫名有種被戲耍了的感覺，臉色不由一沉，用了力把人推開，“走開！”

　　“你不高興啦？”陸微一愣，有些忐忑地問，見她神色不對，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怕你生氣我才……你要是願意，我巴不得天天親你。”

　　“閉嘴吧你！我才不願意！”陳予書把紙扔她桌上，相比方才，少了些氣悶，更多是惱怒，“趕緊把你爪子洗乾淨。”

　　“好。”

　　等人出去，陳予書舒了口氣，有些虛脫地坐下，接著，她目光一頓，定在了眼前的畫上。

　　一扇落地窗，陽台的衣服隨風揚起衣擺，兩個背影依偎在一起，旁邊一狗一貓，打鬧嬉戲。

　　橘黃色調，暖洋洋的，很像今天的陽光，也像今日的她們。

　　陳予書鼻子微酸，這時，下面一行鉛筆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陸微和陳予書只是陸微和陳予書，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陳予書一怔，將這句話默念一遍，瞬間，心中翻江倒海起來。

　　柔美的線條開始變得模糊偏移，陳予書仰頭，將眼眶濕意逼退。

　　陸微和陳予書只是陸微和陳予書，不是任何人失敗的複製品，所以……為什麽要那麽害怕呢？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那就一直在一起。

　　【我下去還有事，先走了。】

　　放下筆，陳予書臉上的溫度驟升，諾大的畫室明明只有她一人，她卻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有種被人監視、偷窺的感覺，讓她心虛不已。

　　實在不知等會兒該如何面對陸微，發完這條短信，陳予書幾乎可以稱得上逃跑似得離開了畫室。

　　生怕被追上，還專門選了條遠路。

　　在食堂買完飯，手機在口袋裡振動了數次，不厭其煩地撩動著她的神經，她卻不敢去看一點。

　　以為這樣就能有個緩衝時間，讓她適應一下。

　　然而，在看到宿舍樓下陸微背影的一瞬間，她所有的預想一下轟然倒塌了。

　　救命！她該想到這一點的！

　　現在她絕對絕對不要見到陸微！

　　陳予書攥緊手中的飯，壓著心跳，躡手躡腳往後退。

　　正打算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時，就見前方的人好巧不巧也轉過了頭。

　　陳予書心臟驟停了一秒，在看到陸微手上的畫時，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為什麽要回宿舍？隨便找個地方躲躲不行嗎？

　　陳予書悔得腸子都青了。

　　“陳予書。”

　　哀莫大於心死，陳予書只能接受現實，盡可能維持面上的鎮靜，淡定小步往前走。

　　陸微則是不遺余力、大步朝她飛奔而來，宛如一隻蹁躚的蝴蝶。

　　陳予書定住，腦子飛快轉動，心想，要是陸微敢說些亂七八糟的胡話，她非得把她罵一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

　　幾大步跑來，陸微臉頰兩側染上緋紅，眼眸清亮，幾秒後，她舔了舔唇，將畫展開，小心求證，“陳予書，這字是你寫的嗎？”

　　原先的小字下方赫然多了行字——那就一直在一起。

　　明知故問！陳予書腮幫子微微鼓起，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陸微一下笑開，沒有陳予書想象中的張揚。

　　“那你是不是……”陸微咬住唇，手指摩挲著畫紙的邊緣，起了皺，“算是答應跟我……在一起了？”

　　雖然含蓄矜持了，可為什麽還是這麽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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