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她念出了這個人的名字,平靜地抬頭問,“這是誰?”
“上次跟我們被抓到派出所,”這“豐功偉績”實在不光彩,管顏有點尷尬,補充說,“這是跟我們打架的那幫人中的一個。”
“我們學校的?”
“工商管理學院,xx級xx班。”
唐月樓扶了扶眼鏡,點頭對管顏說:“謝謝。”
“老師,你要上門幫我揍他嘛?”雲揚撇嘴,“還是算了吧,我自己動手比較好。”
“我在你心裡,就是那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人嗎?”唐月樓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雲揚意有所指:“怎麽不是呢?”
管顏一頭霧水:“啥?唐老師這麽溫柔也打人啊?”
雲揚一噎。
唐月樓在旁邊笑出了聲,雲揚臉立竿見影地紅了,沒好氣地衝她翻了個白眼:“你怎麽這麽閑啊,有課就去上,這又不是你的宿舍,別站在這裡現眼了,‘溫柔’的唐老師!”
“嗯,我馬上就走了。”唐月樓摸了摸她的頭髮,轉身對管顏說,“麻煩你多陪她一會兒,謝謝,我下課來接她。”
管顏愣愣地點了點頭,看著她翩然而去,半天沒回過味兒來。
“好溫柔哦唐老師。”她歎道。
然後管顏反應過來,指著唐月樓的背影,皺眉問:“我怎麽有種自己變成外人的感覺?”
雲揚只能回以微笑,朝她伸手:“現在讓我看看朋友圈。”
管顏回過神來,立馬把手機遞了上去。
朋友圈圖文並茂,照片的角度都很巧妙,一張清晰的定格在雲揚拉著陳浩胳膊,像是她故意往上貼,另一張則是在晚上,可以看見雲揚上了路邊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照片放大過好幾倍,沒拍到雲揚的臉。
前一張雲揚自己也不記得是拍在什麽時候,大概是她拽著陳浩衣領往臉上揍的某一刻,那時候場面混亂,誰能想到有人會刻意拍這種照片;至於後一張,拍照人寧願拍不到人臉還要特意選個能拍到車標的角度,別提有多刻意了……雲揚冷笑了一聲。
單單憑著陳浩的一面之詞,加上兩張照片,不明真相的人就理所當然地會覺得照片上的女生動機不純。
陳浩這條朋友圈是中午發的,才過去短短一個小時,下面評論已經有幾十條。管顏朋友多,萍水之交也多,上千個好友裡一大半都是點頭之交,求瓜吃瓜的佔多數,有幾個為雲揚分辯的,也有趁機落井下石的。
“不錯啊,有點東西,當時沒注意到有人拍照。”她笑了一聲。
“揚揚……你沒事吧?”管顏試探著問。
“沒事。”雲揚隨手截圖,拿出手機拍照,又把下面跟風造謠抹黑的人拍了個遍,把手機還給她,面色平靜,“他想鬧大,剛好我也沒想把這事咽下去。”
“我現在就去罵他,”管顏擼起袖子,“我把他微信推給你?”
“不用,也不用告訴他,別讓他刪了,最好傳播面再廣一點。”雲揚舔了一下後槽牙,說。
……
管顏跟那天一起去唱歌的幾個朋友都發了朋友圈幫忙澄清,但很快被淹沒了——當天這個朋友圈和照片被人搬上了學校的匿名牆,匿名產生的安全感放大了人的惡意和膽量,有人扒出了雲揚的姓名學號,“海後”“當小三”“同性戀”“傍大款”“出去賣的”……諸如此類,各種扎眼難聽的詞層出不窮。
女生,漂亮女生,尤其是各方面都優秀且性格張揚的漂亮女生,從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成為焦點,他們要求她做一個禁得住一切誘惑的聖人,又不懷好意地凝視著她,捕風捉影,放大她的一舉一動,加以最惡意的揣測,想象著她被拉下神壇、汙泥滿身的樣子。
而人們常說的“清者自清”,不過是可笑的自我安慰——公之於眾的澄清都沒人相信,那點自矜不過是妄想而已。
短短下午一節大課的時間,匿名牆的管理員就刪了幾次貼,但越是刪帖,謠言卻愈演愈烈,管顏上課刷朋友圈,越看越心驚肉跳。
“這、這也太過分了,這是人的腦回路嗎,他們造謠都不打草稿的!”她大為震驚,覺得實在令人不忍卒讀,“怎麽能這麽罵一個人啊!”
這些東西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且越來越離譜越來越汙穢,甚至有人貼出了和雲揚的聊天截圖,“稍加修飾”過的聊天記錄充滿了曖昧與挑逗,要不是管顏認識雲揚,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會怎麽看她。
下午這節是她們專業的必修課,來往的都是一個系的同學,經過的幾個朋友沒有像往常一樣來打招呼,而是朝她們投來複雜難言的目光,管顏是個急性子,現在更急了,差點當場抄起鍵盤唇槍舌戰,被雲揚拉住了。
“截圖了沒?”雲揚問。
才過了一個下午,她無形之中已經置身輿論的中心,而且照這種態勢發展下去,這場匿名的狂歡才剛剛開始,她倒是很淡定,該聽課聽課該走神走神,好像自己不是這件事的主角。
“截了。”管顏把截圖給她發過去,憤憤不平地錘了一下桌面,陰陽怪氣地說,“我之前不知道這個破匿名牆上有這麽多活人,咱們學校果然閑人多。”
“閑人多也挺好的,而且謠言只能是謠言。”雲揚微信消息已經快炸了,她隨手把手機扔進口袋,摸了摸教室的桌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