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滄沒有繼續說下去,那殘魂長的很像嶽瑤,只不過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子,呆呆地被束縛在原地,看著某個總是積累著冰霜的角落。
他們倆一個是白骨,一個連地縛靈都算不上,就這樣靜寂了多年。
最後白骨為魔,荼毒世間的時候,看到了他們魔界的魔尊,心有感知一樣義無反顧地成為了她的右護法。
“我本不想當著你的面使毒的,這種劑量的毒,只能用我的骨頭架子去做。”狄滄看著倒地猝死的歧龍,遺憾道,“可惜了,我也和你一樣了,以後下棋就不用說我欺負你了。”
不知不覺中,龍影已經過去了,但柳德潤還是想像宣雲說的那樣,和最後被遺留下來的人擁抱片刻。
就像人失去一臂會流血那樣,白骨失去一段,也會魔氣流竄。
流竄,衰頹,直到消散……
狄滄表示很遺憾:“要是能留下來,我或許更願意把這副白骨做成一副血骨鞭,也能給別人留下個禮物。”
柳德潤顫抖著乾皮的嘴唇嚎啕大哭,是他這個做師父的自私,過分溺愛弟子,不忍對方太過坎坷,強行說服對方把道心封存了——要不是沒有道心,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不幸。
他最得意最引以為傲的弟子,就這樣被毀了。
“我毀了你啊,是我毀了你……”柳德潤心如刀割,狼狽地跪在他面前,“明明你那時候都勸阻我了。”
狄滄意識開始消散,眼眸像是深潭,一顆石子落入,散開層層圈圈的漣漪,漣漪蕩開,意識不再。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有一白衣弟子腳步很快地路過。
那白衣人和同伴交談著。
一人問:“師兄,你為何那般聽你師父的話?”
白衣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開口:“他是我師父啊,無論正確錯誤,都得聽。”
問話的人留在了原地,隔著很遠吼道:“——那你師父要是錯了呢?”
白衣人擺擺手:“吾信吾師,不信真理,後果我擔得起。”
夕陽下沉,白衣人終於追上了灰袍仙人。
他超過那灰袍人,朝著下沉的夕陽一路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
柳德潤看著地上失去一邊手臂的白骨,緩緩的,沉痛的,顫抖著跪了下來。
弟子們七手八腳地想要上前扶起他。
他一揮手,屏退所有弟子,然後把獨存的大袖一抖,一個香囊滾落——正是臨行時,何降榮給他的殺手鐧。
出發之後,何降榮偷偷傳聲對他解釋,這香囊是他翻找整整一晚才尋到的,這東西是從狄滄手裡沒收來的……那時候狄滄跟個大姑娘一樣愛這種小姑娘才愛的小玩意,也不知道繡了多久舍不得送出去,後來被他沒收,直到今天才翻出來。
何降榮說柳德潤說——這麽精心,肯定是要送給什麽重要人的,所以他在上面設下了世上最毒的心障,對方一看到它,就會迷了眼,到時候你將此物給他,待他手中捏緊香囊,便可同這美好的心障一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這不是狄滄一個人的心障。
柳德潤一看這針腳,心臟便像是鈍刀卷曲的刃反覆割劃著,他長歎一聲,一邊哀呼一邊握緊了手中香囊。
心障散開,無聲無息地帶去了苦痛。
屏障終於解開了,等眾人圍上來時,柳仙督已經跪著低下頭——沒生氣了。
蒼二遠遠地“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他知道柳仙督對自己很好,不敢相信對方就這麽去了。
大家都圍了上去,他卻一個人小聲地哭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好像哭花了眼,太陽漸漸西沉,蒼二揉揉眼睛看向夕陽——夕陽西下,遠處好像有一個穿著灰袍的人,一隻袖管空蕩蕩的晃啊晃,氣喘籲籲地在追趕前方的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本來走的很快,走著走著,忍不住回了個頭。
終於等到了追趕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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