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明舒服地吹著黃昏的風,陸白天看著她背影。
許黎明很愛穿吊帶,陸白天想,臂膀大膽地露在外面,像自由奔放的風,沒人能束縛她。
“許黎明。”陸白天忽然張口輕喚,她快步走到許黎明面前,拉拉她衣袖,不好意思地問,“你看看,這些夠嗎?”
“我沒算清,不夠我再給你……”
許黎明的視線從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收回,她不解地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是頓號的轉帳。
數值對於節儉的陸白天來說,可能是她兩三個月的生活費。
陸白天還在看著她,習慣性低著頭抬眼看人的陸白天,神情卑微地得讓人心疼。
許黎明心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原來陸白天一直都在默默計算著下午的花費,生怕算少了。
然而卻沒提出過一次異議,許黎明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
然後退回了轉帳。
“不行,許黎明,這些很貴的……”陸白天於是慌了神,她拉著許黎明還要轉錢,被許黎明順手將手機奪去。
“是我非要帶你來的,你轉什麽錢。”
“可是……”
“我好餓。”許黎明轉移話題,她的手放在肚子上,長腿屈著蹲在樹乾旁,“中午的火鍋不好吃。”
陸白天便很容易被她牽走了注意力,她擔憂地上前查看許黎明的臉色,然後起身尋找周圍的飯店。
“我不想吃這些。”許黎明搖頭,“都不好吃。”
“你想吃什麽?”
黑漆漆的眼睛抬起來看陸白天,笑起來比夕陽還耀眼:“你會包餃子嗎?”
“我想吃餃子。”
許黎明的要求陸白天總是沒法拒絕,哪怕是個圈套她都會奮不顧身地鑽進去,更何況只是想吃餃子。
於是一個小時後,兩個人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現在了許黎明的客廳裡。
肉餡買的是攪碎的,許黎明看著陸白天挽著袖子,熟練地洗菜切菜,再將白菜剁碎,與肉餡混合。
她的身影在空曠的廚房裡顯得有些柔弱,但剁起菜來又很有力氣,咚咚咚幾下菜便成了泥,砍得許黎明心都一震一顫的。
回過頭來又是溫溫柔柔的陸白天,軟聲問:“許黎明,你站在那裡幹什麽?”
“我想幫你。”許黎明走上前,視線掃過陸白天的手臂,露出的一截像玉杆子,柔潤柔潤的。
但手卻沒那麽好看,太多的粗糙與疤痕了。
似乎感覺到了許黎明的視線,陸白天面色微紅,匆忙將手背過身後。
“醜,別看。”她低低地說。
“不醜啊。”許黎明搖頭。
陸白天沒當真,以為許黎明只是客套,她不自在地笑笑:“我包餃子很快的,不用你幫忙。”
她視線左擺右擺,最後猶豫地從正醒著的麵團上揪下來一塊,遞給許黎明。
示意她拿去玩。
許黎明拿著那塊麵團,憋笑憋得眼淚都要流出來,為了不讓陸白天失望,硬是連嘴角都沒翹。
只能真的捏麵團去了。
她趴在餐桌上,將那塊麵團一會兒揉成圓的,一會兒揉成扁的,最後捏成了個星星,抬起來讓它與陸白天的背影融合。
騰騰熱氣溫暖了冰冷的房子,久違的香氣溢出鍋沿,絲絲縷縷鑽進胸腔。
許黎明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忽然覺得心好軟好軟。
沒有什麽燈紅酒綠的氛圍,也沒有萬眾矚目的熱烈,上輩子苦苦追尋的太陽隕落,她如今只是平平淡淡地吃一碗餃子,卻莫名有了幸福的衝動。
許黎明睡著了。
夢裡又出現了那個奇怪的女人,她的身影永遠模模糊糊的,永遠愛穿一條紅色的裙子。
在冰封的冬天,在熾熱的炎夏,在反覆更迭的一年四季,她長久地站著,站在永遠無人注意的陰影裡。
而每當有人回頭,她都會狼狽地奔逃,然後藏起來。
跌跌撞撞,瘋瘋癲癲。
許黎明隱約想起,自己從前似乎,還真的見過這樣一個女人。
在某一次收工的清晨,或者某一個晚歸的午夜,她牽著林晚的手,撞見了女人逃走的身影。
她記得當時林晚攬過她的腰,柔聲安慰她。
“別怕,一個瘋子罷了。”
“許黎明。”
有人喚她,許黎明倏地睜開雙眼,她還趴在桌上,手裡的麵團已經沒有那麽柔軟。
陸白天將兩盤餃子放在她面前,餃子上沾著鍋裡的水,晶瑩剔透。
“你睡著了?”陸白天說,她將筷子放進還在愣神的許黎明手中,“嘗一嘗,小心燙。”
許黎明點了點頭,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確實很燙,許黎明被燙的眼淚薄薄湧出,又香得直吞口水。
“好吃。”她輕輕說。
許黎明給她們倒了果汁,陸白天也坐下來,兩人面對面吃著餃子,遠處的落地窗外是安靜的燈火,和天上影綽的星。
許黎明一個接一個地吃著,不由得誇讚:“你怎麽什麽都會啊?”
陸白天聞言,將碗抓得更緊了,笑了笑,沒有說話。
心裡卻說不出得雀躍,許黎明喜歡吃她做的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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