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明不想打擾別人傷心,她本想快步走過去,卻不料走近時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於是腳步慢下,不禁側目。
“你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我怎麽知道評委為什麽給許黎明那麽高的分數……”
“是我不努力嗎?我起早貪黑排練,花了那麽多心血,我還要學習,我……”
“二等獎怎麽了?你為什麽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我怎麽給你丟臉了?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夠好,爸,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
……
“你不要再和我提陸白天!當初是你出軌,她就是你出軌生下的私生子,你不要再拿她和我比!”
許黎明被這一嗓子驚得掌心一抖,手機徑直落下,虧得她反應快用腳接住了,低頭撿起。
她倒是頭一次聽見林晚這樣歇斯底裡,還是面對林衡意。
林衡意這個人實在是個小人,一般來說這種讀書人最重面子,但他卻不,出軌這種事於他而言似乎並不能影響社會聲譽,反倒是自己的孩子能不能給他帶來利益,反倒對他極為重要。
可能因為他是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吧。
無論在哪個時代,大部分人似乎都默認了男人只要有才華或是有錢,私生活再怎麽不檢點都是正常的。
輿論對這種人可真寬松,只要不犯法,無論什麽事情都能完美隱身。許黎明發出輕哼。
也不知道當年這件事是怎麽被壓得半點水花都沒有,一個品行惡劣的人,居然還能繼續在松大教書,甚至幾乎每年都能在頂級雜志上發表一兩篇學術論文。
許黎明撿起了手機,沒打算多留,她對林晚的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只希望這樣一個男人,離陸白天和陸鳴知越遠越好。
她已經低頭走出去了老遠,給陸白天的消息剛斟酌完用詞,正準備點發送鍵,卻聽見身後傳來聲尖叫,隨之而來的是更多人的疾呼。
剛才還鮮有人跡的小路上此時多了不少人,許黎明回頭望去,隱約聽見了落水幾個字。
落水?這個將她圍困在暗夜中許久的詞,再次在許黎明耳中炸響,她的手機沒注意又順著手臂掉落,這次沒有接住,咚一聲摔在地上。
許黎明怔然地看著地上的手機,慢慢撿起來,而後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過去。
好像確實有人落水了,岸邊圍了許多人,熙熙攘攘的吵得人頭暈,有人試圖伸手救人,但那人漂得有點遠,怎麽夠都夠不到。
“快去叫保安啊!救命!”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喊,於是幾個男生跑向警衛處,人群疏散了些。
學校的人工湖很深,其他地方都有欄杆攔著,但唯有這個地方為了觀景美觀沒有什麽遮擋,其實是設計上的失誤,但這麽多年沒人掉進去過,所以也就沒人在意。
而學生們又沒有經驗,就算會游泳也不敢貿然施救,只有幾個人拿下了湖邊掛著的救生圈往水裡扔。
但顯然沒有扔到落水者身邊,因為已經有人被嚇哭了。
許黎明推開人群走到岸邊,她的腿腳在發顫,卻並不是因為害怕。
自從文珊淹死後,她就逼著自己去學游泳,起初她看見水就會怕得流眼淚,但無論多怕她都會一次次跳進去,再嗆著水被教練從水底撈起來。
那時整個游泳館都流傳著,有個小女孩瘋了一樣愛游泳的傳言。
而且她也救過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雨天咆哮的海岸邊。
許黎明縱身躍了下去,她頭腦有些空白,一切動作都靠下意識的反應,在驚呼聲中迅速抓住扔歪了的救生圈,拖著救生圈遊到落水者身後。
一手攬著那人脖子,另一隻手將救生圈推到她面前,直到對方如同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著救生圈不再亂撲騰,這才拖著人往岸邊遊。
說著很輕松,但幾次許黎明都覺得自己根本抓不住一個溺水的人,對方力氣太大了,只要被她纏住了手腳,自己就算水性再好都有可能隨她一起被淹死。
但好在有救生圈的幫扶,也好在保安很快趕到了岸邊,幾個人合力拉著落水者上了岸,又有人將她也扶了上去。
許黎明精疲力盡地癱倒在一旁,手酸得抬都抬不起來,風吹過,她才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
即便頭頂是炎夏的烈日,可她卻一絲溫暖都感覺不到,她哆嗦著接過旁邊人遞來的衣服,將自己裹住。
保安帶來了校醫,對落水者進行了急救,但好在落水時間不太久,人很快清醒過來,趴在地上劇烈咳嗽。
許黎明這時才看清那人的臉,很熟悉,狼狽得沒有一絲平時冰清玉潤的模樣。
但不管那人是誰都無所謂,只要救上來就好了,許黎明吐了幾口難喝的湖水,對著想攙扶她的人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她過去曾埋怨過文珊為什麽要去救人,為什麽要搭上自己鮮活的命,但現在許黎明看著渾身濕透的自己,忍不住譏諷地笑了笑。
其實自己骨子裡,和文珊是一樣的吧。
畢竟她們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她們一脈相承。
校醫沒有把她放走,許黎明被拖拖拽拽地帶到了校醫院,被迫換上了乾的衣服,裹著毛巾,又被迫灌了一碗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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