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殿下的劫,那就是我的劫,殿下對我恩重,小仙是應當為殿下渡劫的。
念及至此,玄又長歎一息,“到底說她甚麽好呢,若是死墮落為邪魔的天神手裡,輕則修為全廢,重則神隕。”
聞言,待在她身旁的弦錦道,“這是她的選擇,既然選了,就要承擔後果。”
玄又想要仰頭去看她,卻被刺目的日光遮住視線,到底還是攤了攤手,“你說的在理。”
弦錦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若是她命大,日後回上界還是照拂照拂罷。”
城牆上的父子已拔劍相向,丞相遵從皇帝的令,將劍抵在皇后喉間。
而皇帝,已將手中劍抵在四皇子妃的脖頸間,目光狠厲,“逆子!還不放下劍來!”
蓮花仙是個小仙,在上界怕是剛到仙娥的品階。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做四皇子軟肋。
那皇帝話音剛落,眸光一變,瞬息間,就已撞上橫在脖頸前的劍刃上。
下刻,猩紅的血登時噴濺而出,霎時染紅了其身上的素袍。
蓮花仙的動作太過迅疾,撞出去時抱了必死的決心,這般力道,幾乎割斷了她半個脖頸,死時連點聲響都未發來。
廟宇之上的玄又遙遙望著她倒下去的身影,歎著氣閉了閉眼。
這般如此,倒也不錯,至少,省了些痛楚。
那四皇子妃撞了劍,身著血染的素袍重重摔落於城牆上後,皇后悲戚地望了眼皇帝。
而後,遙遙望向四皇子的目中摻了大片決絕,於皇帝同四皇子還未回神時,動作利落地也撞了上丞相的劍。
銀白的劍刃染了血,噴濺在飽經風霜的城牆之上,帶著最後的余溫。
一國之母,從不會作於他人軟肋。
不過寥寥半刻,於謀反一事上順風順水的四皇子就已失去兩位至親至愛之人。
那四皇子目眥欲裂,口中發出近乎悲鳴的聲音,手中的劍幾乎握不住,立在原地貌似丟了魂。
皇帝執劍劈向他時,這才慌忙格擋,可心有了雜念,此時心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三五招間,便被挑飛了長劍。
許是那蓮花仙的氣運極差,於下界是個凡人的殼子將將身死,神魂便已開始消散。
弦錦見狀,連忙起手為她聚魂。
玄又自瞧見四皇子抬劍格擋時,便心道不好,連忙化作清風朝城牆而去。
劍尖抵在喉間,楚長安眸色悲哀,竟是存了死志。
因上界律法,而不得在凡人面前施法的玄又腳步匆忙地登上城牆。
一見著楚長安這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翻手便自親衛手中奪過長弓,彎弓搭箭一氣呵成,一箭貫穿皇帝的肩胛骨。
玄又射箭時,在箭矢上施了法術,叫躲在皇帝殼子裡的雲陽氏躲閃不及,亦被傷及神魂。
玄又此番,真真是想敲開楚長安的腦殼,瞧瞧他如今到底在想甚麽,怎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泄氣。
“豎子!撿起你的劍!”
聞見玄又的厲喝,楚長安這才自恍惚中回神,劈手奪過皇帝手中劍,眸光狠厲,反手刺中皇帝的腹部。
可那皇帝竟不躲不閃,於利劍穿身而過時,眼中忽地閃過清光,隱隱能瞧見幾分讚賞。
他說:“做得好,不愧是楚家兒郎。”
但聽此言,楚長安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竟瞧見了許多年未見的、熟悉的目光。
那是他的父親,是那個深受大楚子民愛戴的永安帝。
凡人見不著皇帝身上突然洶湧的氣運,可玄又、弦錦、友一凝、以秋楓等人卻是瞧的得清清楚楚。
弦錦心下頓時明了,這竟是原先那個永安帝回來了,怪不得這些日子地府不曾上報過凡間異樣。
原是永安帝自魂魄離體後,從未離開。
他看著雲陽氏一步步算計自個兒的幾個兒子,再到兒子一步步執棋反撲。
這麽些年,若不是先前的功德、氣運護在他身上,怕是早已魂飛魄散。
永安帝對腹部的疼痛渾然不覺,反而抬手拉近了自個兒的兒子,似是楚長安兒時記憶中的模樣抱了他一次。
複拍了拍他的肩,股股瞧不見的煞氣自永安帝身上騰起翻滾,他眉心一皺,猛地推開楚長安,借著丞相給的力,搖晃著身形靠在城牆邊。
永安帝喉間含血,想要笑出聲,卻是止不住咳出聲來,連帶這大蓬大蓬的血水一道咳出來。
可最終,還是叫他如願笑了出來。
永安帝目光心疼的看向楚長安,緩緩道:“辛苦了,承德。”
話音剛落,那永安帝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手腕一轉,翻身站上城牆,衣袖一揮,面容嚴肅。
一如許多年前在朝堂之上,日日為民生憂心的模樣。
“傳朕旨意!朕,自知愧對天下蒼生,故在此傳位於四皇子!”
永安帝每落下一字,口中鮮血便湧出一次,短短幾個字眼,血水數次糊住他的嗓子眼兒,卻皆被他咽了下去。
大楚的永安帝最後一字落下時,城下一片先是靜默一片,而後便如沸水一般嘩然一片。
永安帝卻緊盯面前的起義軍,回首瞧了眼無數個日夜坐在皇宮穹頂俯瞰的燕京,看了眼多年在邊關未見的兒子,抬腳便從城牆上墜落。
皇后有皇后的尊嚴,帝王也有帝王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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