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傘……”
周大娘眼神定在了聞世芳手上那半人高的傘上,乾笑兩聲,難得沒了聲音。
她雖然一輩子沒出過七星鎮,但東西好壞還是看得出來的,這傘面上還帶圖案,而且那叫一個閃亮啊!比最貴的綢緞看著還好!
一看就很精貴!
“法器而已,明月觀傳下來的。”聞世芳收了傘,淡淡道。
是嗎?
周大娘眼中的懷疑都要溢出來了。
平常出門還帶著法器?她這麽多年怎麽也沒見過這柄傘呢?
“多謝大娘。這傘在庫房放了多年,前些日子清點的時候才發現有了些破損,我們本打算今日去修一修的,只是時候實在不巧。對了大娘,我們初來乍到,不知道這七星鄉也沒有什麽匠人能補這個的?”倪霽將布巾還給周大娘,看著十分靦腆地補充道。
聞世芳束起傘的動作一頓,看向倪霽的眼神多了幾分笑意。
周大娘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探頭又看了一眼,為難道:“你這東西精細,我也拿不準,賣酒的東頭的陳大娘沒準兒能修。”
她兀自琢磨了一陣,確信地點點頭,眼神卻忽地一亮,朝後面叫道:“誒,知禮,過來見見兩位道長!”
兩人順著她的目光回望,柱子後探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頭上兩個發髻用紅繩扎得十分整齊。
周知禮,周大娘的孫女,也是湯圓攤子黃二娘的孫女,正猶猶豫豫地挪著兩杆小細腿從柱子後面走過來。
一見三人的目光齊齊到了自己身上,她腳步頓時一停,臉漲得通紅,飛快低下了頭。
“誒,我這孫女什麽都好,就是怕生。”周大娘大著嗓門解釋了一聲,輕車熟路地拽住了她小孫女的胳膊,一把拎了過來。
“……道、道長好。”
聞世芳還沒見過這種架勢,整個人一呆,頓了幾息才蹲下身看著頭也不抬的小女孩,輕聲道:“你好。”
突然,一隻惟妙惟肖的紙鹿斜著遞到了害羞的小姑娘眼下,約莫巴掌大小,四肢纖長,雙目靈動若有神眷。
聞世芳一怔,這是並未附靈的紙“人”。
“送你的。”倪霽放軟了聲音,小聲道。
“……謝謝。”
門外,雨聲漸小,聞世芳不是什麽愛熱鬧的人,便開口道:“我等還是不叨擾了,告辭。”
“啊,還有一事,不知道長方不方便。”周大娘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幾步,搓了搓手,看著有些犯難。
“但說無妨。”
“前些年有個遊方道人,在我這兒賒過一碗飯,送了我一卦,說我這小孫女命裡有一大劫,最好給送到明月觀去。不過麽,這送到道觀終究不是個事兒,不知二位道長可會看相麽?”
自是不會的。
為什麽都會覺得道士會看相?
難道清風會?
聞世芳看了看倪霽,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無辜眼神,便乾脆地搖了搖頭。
“哦哦哦,是我、是我唐突了。”
周大娘結巴了一下,勉強把喉嚨口的一句“瞎貓沒碰上死耗子”給咽了下去。
正當潮風帶著些許水汽卷進屋內時,周知禮蚊呐般的聲音緩緩響起:“後屋,漏了。”
周大娘拎著栓門條的手頓時一停,瞪眼咆哮道:“哈?!”
“怎麽會!老頭子不是前幾天才修的麽!他幹什麽吃的!”
……
最後的最後,還是二人使了些小技,將屋頂給補了才走的。
彼時,驟雨已歇,蟬鳴再起。
37 ☪ 第 37 章
◎聽不聽是一回事,說不說又是另一回事◎
七星鄉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民風淳樸。
日子過的平淡又飛快。每日,不知哪一家的公雞總是早早醒來,嘹亮的雞鳴聲劃破猶自暗沉的天空。
日複一日,冬去春來,夏盡秋至,年複一年。
明月觀的小院上,青松仍舊鬱鬱蔥蔥。閑來無聊的宋青輕擺著枝條,有一搭沒一搭地湊著話。
“呦,道友,今天怎麽起這麽早?我看待會兒天色甚好,應該不會下雨,你讓清風老頭兒把衣服都給晾出來吧,可別給捂餿了。”
“對了,我看你的劍使得是越來越好了,可當心著點我葉子啊,雖然就跟撓癢癢似的,但要是害我掉了太多葉子,恐怕你師叔又該瞎操心了。”
“還有,你知道徐姑娘又往學堂去了不?我看呐,她就是跟道衍好上了!要不咱們打個賭?”
“對了對了,我都給忘了!周大娘的兒媳又要生了,你們可得替我看著點兒啊!”
出門練劍的倪霽哭笑不得,仰頭接道:“好好好,我待會兒一定告知清風道長,一定看著點黃夫人。不過宋前輩,你不覺得前些日子你的落葉確實有些太多了麽?我師叔分明是好心。”
“多什麽多!分明是因為那些葉子舊了,該掉了!萬物枯榮有道,懂不懂!”
佯裝氣惱的宋青一下甩過來一條半屋長的枝椏,直奔見月而去。
劍光頓時飄搖起來。
正推門而來的聞世芳啞然失笑。
宋青是個喜歡熱鬧的,偏偏她沒辦法化形,這秘境中還沒幾個能聽到她說話,可憋壞她了。自從二人搬到這裡,她發現了點什麽好玩兒的便要不由分說地將給二人聽。
聽不聽是一回事,說不說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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