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世芳唇邊笑意一收,直起了身。
倪霽一愣,眼前這書生打扮的修士是她明日的對手。
看出了劍客的心思,落拓文士模樣的修士手上畫筆一劃,點點碎墨落入湖中瞬間做成一副潑墨山水,畫得正是雲棲山水。
“明日輸贏暫且不論,今日這良辰美景若是辜負,豈不可惜?”
倪霽:“不可惜。你有什麽事麽?”
葉斯一愣,隨即道:“道友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也不瞞你了,道友今日與公孫明一戰後,在好些個賭場中的勝率都翻了倍,我亦是壓了道友勝出。現在只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倪霽狐疑道:“怎講?”
葉斯見那琥珀色的瞳孔直直望過來,似是一柄出鞘利劍,不由心中一喜:“家師之前曾藏有煙霞客的幾幅臨摹畫卷,後來轉贈他人。見道友劍意極美,我眼饞得緊,不知道友可有時間容我畫像一副?”
“……不好。”
未等劍客決定好,向來不管雜事的青衣人就一反常態地橫插一手,直接拒絕了葉斯,神色頗為冷淡。
“你既然師承張真,就該明白你師傅有一門絕技,摹寫……”
聞世芳還未說完,葉斯便狼狽地打斷了她,“晚輩絕無此意!”
此時的文士滿臉悲憤,幾乎要指天發誓,“賽前偷師,絕非君子所為!”
“況且……”他陡然低頭,吞吞吐吐,聲音低了下去,“晚生愚鈍,摹寫實在不精。”
以形摹神,即為摹寫。
張真這一脈,據說本是風雨山莊的叛徒,畢竟四洲內以筆墨等物作為法器的實在少數,而張真的父親硯台張對風雨山莊的態度著實不算好,但年歲已久,真相如何也無從探尋。
如今只知道,若能得一副出自水雲畫師的摹寫卷軸,約等於請來了大半個被摹寫者,既可體悟真意又可自禦殺敵,堪稱一大利器。
葉斯此舉著實可疑。
倪霽一笑:“無妨,我倒是對此很好奇。”
若劍意能輕易被模仿,那她在杏花洲的十年苦功算什麽?
67 ☪ 風雲(七)
◎負晴◎
雲棲上的比試就這麽不緊不慢地走著,看客們的稱頌和唾罵一天一個樣,陰影中賭場中的賠率也是瞬息萬變,有多少號啕大哭就有多少人喜笑顏開。
瓊花飄落中,幾個熱門也將分出勝負——
天弓元禎三箭擊敗碧海門陳暖,將和音修季仲徽交手
聲色閣狄昆一曲離憂引得大雁悲鳴、雲海翻滾,卻惜敗蘭笑刀之手
碧海門湯九郎的碧海劍訣已入化境,濤濤海潮震踏了白玉台一個角,對面的倪晞毫無還手之力
倪家倪蔚跟南華派何不靜在白玉台上下了一天棋,台下看客看得昏昏欲睡,到了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只有以棋藝著稱的孟子都頗有先見之明,以全副身家豪賭一把,賺了個盆滿缽滿
……
與此同時,桃色緋聞亦是如剛剛過去的夏季雷陣雨,每天一個新花樣。
譬如東道主家有名的浪蕩子——倪懷明這次看上了狄昆,險些被狄昆一曲吹斷了肝腸,實際意義上的肝腸,然後竟和醫治他的醫修——天心醫館侯方君,看對了眼。
再比如,季伯玉把她的未婚夫——青湖崔時彬,揍得滿地找牙,卻每天跟倪煦膩歪在一起。崔時彬被打得鼻青臉腫,氣不過找了影劍客盧堅套麻袋,卻被倪煦帶著倪家長老一鍋端了,兩人慘痛止步。
……
“三長老。”
倪岱眼睛一抬,碰上了個稀奇人——聞世芳。此人自從雲海前幾日露了個面,之後便誰也找不到了,便是問倪霽也只會得到一個茫然的“不知道啊”。
對了,今日倪霽對上了沈振泉。她現身不稀奇。
聞世芳淡淡道:“今日人多,不知三長老這裡可有一席余位?”
倪岱默默指了指身側,搖搖頭歎道:“做長老也沒什麽好,每日不是被那個煩就是被這個找,不過就是這些時候,能有些特殊待遇。”
倪家這回不知是從哪裡找的煉器師,金秋會的各色桌椅做得都十分有趣。這一回,長老們坐得都是用落下的瓊花煉成的椅子。聞世芳一坐上去,就發現這靠背竟然開始自動貼合她的後背。
“不錯吧?這都是大長老的主意,”倪岱冷笑著開口,拉足了嘲諷,“也就只有這點把戲了。”
路過的倪煦腳步微不可見地一停,而後目不斜視地跑了。
比試尚未開始,台下已是議論紛紛。
“唉,你說今日倪懷雪還能繼續贏嗎?”
“我看未必!那湯九郎上一屆可就是第七,兩者雖都是照神大圓滿,但倪懷雪上次可沒有出戰,指不定只是修為唬人呢!湯九郎可是為數不多參加兩次的,有時候經驗可是要比修為更重要!”
“嘿嘿嘿,我倒覺得十有八九是倪懷雪,瞧那氣勢!”
“哈哈,我看你想著人家好看,舍不得她輸吧!”
“你可拉倒!我是心疼我那些錢!好看有什麽用,還是實力強!”
……
倪岱坐得雖然遠,但修為在身,聽得一清二楚,她不著痕跡瞥了一眼,幸好都不是倪家弟子。
要不然,一會兒就等著吧!
不務正業!真當雲棲陰影裡都是些好東西麽!
一想到那塊地方她就來氣,雲棲陰影也不知是有什麽特別的,龍蛇混雜、藏汙納垢不說,弟子們偏還特別愛去那裡。她屢次請命圍剿,誰知圍剿了數次也沒什麽用,每次人一撤走那些歪門邪道就跟野草似的又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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