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蔣瑛最後留下的天南火。那日,煞氣侵魂,烈火舐血,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天南火將身側之人吞噬,於是憑借著一脈同源的氣息,一小簇天南火如飛鳥投林,順著歸去來燈徑直入了她的經脈。她原以為這點天南火會隨著蔣瑛的離開而消逝,但沒有。沒了修為的壓製,天南火一路蔓延,如今已是分庭抗禮之勢。
在最初,她所行之處都能留下焦痕。
“走吧。”
倪霽默不作聲地起身,目光越過層層人群,忽然停頓在了大門口。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而來。
聞世芳看她表情恍然又帶著幾分緊張與局促,不由訝異。
這每種情緒都不奇怪,可一起出現在她臉上,卻是見所未見。
她不由回身望去。
只見來人身形高挑,大步流星,寬肩窄腰,一身颯遝白袍,臉上掛著三分笑意,正是長居杏花州的謝家家主——謝天影。許是換下了一身沉重紫衣,她臉上的不怒自威之感也淡了些許。
眨眼間,她已經到了身前,銳利的目光率先將二人上上下下掃了一遍。
聞世芳還未來得及開口,難得出門迎客的謝家主就搶先開了口:
“山不就我,隻好我來就山嘍,”謝天影無奈地拍了拍聞世芳肩膀,又順手把倪霽按回到凳子上,似笑非笑道:“天心劍主,知道來看我啦?”
二人:“……”
謝家主這話說得又急又帶著些嘲諷,聞世芳是心虛,倪霽則帶著些沒來的緊張,一時居然只能聽到隔壁桌散修的高談闊論。
此時,他們已經從各家有名有姓的小輩轉到了木家和關家的搶地盤上。
謝天影自斟自飲了好半晌,聽得差點笑出聲來,搖搖頭,升起一道禁製,衝著青衣人問道:“傷勢如何?趙天明他大徒弟正在我哪兒,找她看一看吧。”
聞世芳點頭,終於想起一個人名:“還好。謝道之最近如何?”
謝天影驚異地看了她一眼:“還算不錯吧,謝卉也回來了,她就跟著夏家的一起過來了。怎麽突然說起她?”
“……就是問問。”
謝天影了然——沒別的可說了,她轉而衝倪霽抬了抬下巴,
“大忙人,跟著你師叔遊歷這麽久,修為倒是長進了,就是怎麽把音訊全無這招也學會了?”
倪霽被臊得耳根泛紅,她可以說是在謝家主身邊長大的,幾乎就是她的養女。當年她外出遊歷,謝家主千叮嚀萬囑咐不要玩人間消失那一套,要時常傳訊回來。後來,先是荒僻的不問天,又是破心鑒的幻境,她最後一封信都沒有寄出去。
“……取其糟粕。”她幽幽補了一句。
倪霽沒什麽底氣的開口:“我、我錯了。不過,謝姨消息靈通,足不出門便可知天下事……”
話還沒說完,她就得到了謝家主一個狠狠的瞪視。
說到底,並不是真的要知道某人如今身在何處,而後打算去何處,而是想看看那些熟悉的筆跡,知道那些手段再高明的探子也難以探知的心緒。
倪霽抿了抿唇,極其無辜地望向謝家主。
謝天影無奈,這小丫頭幾乎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可太知道怎麽討好她了。曾經,她如今人模狗樣的大女兒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都會先推這位小客人來頂鍋。那時,她可看了太多這樣的眼神。
她本來心情已快轉好,偏偏此時“糟粕”聞世芳輕咳了一聲,補充道:“確實是情非得已。”
謝天影心情一下跌落谷底,唰地扭頭,臉上多了幾分冷然,“那你呢?”
聞世芳輕歎一聲,她們雖然當時與謝長樂分開走了,但一路上都碰見了謝家的探子,或者說是謝天影派來護送的。只是,都被一一拒絕了而已。
“情況緊急,我怎麽好拖累你謝家的人手,”她頓了頓,猶豫道:“再者,蔣瑛近些年在謝家……”
“都處理乾淨了,”謝天影語氣森然了瞬間,又複歸平日裡的隨和,“都跟我回去吧,這地方太嘈雜。”
她剛剛起身撤去禁製,一道劍氣就擦著消退的禁製邊直直射進來,矛頭直對雪衣劍客。
白袍一蕩,耳邊清鳴一聲,一隻修長的手已經抓住了那道劍氣,下一刻,象牙色的肌膚上青筋微露,鋒利剛直的劍氣竟然就這樣消散了。
謝天影臉色陰沉,眼中殺性驟起,一身白袍無風自動。二人進城不過半個時辰,又施了障眼法,目標如此明確,很難說這人不是蓄意尋仇的。
四座皆驚。
周邊散修隻覺殺氣四溢,顧不得許多,眨眼間便屁滾尿流地跑了。
大門口,一道挺拔的身影逆著光佇立著。
聞世芳垂眸,無聲地笑了笑。謝家主這些年深居杏花州,大抵世人都忘了,她是曾經的瀟湘四友中脾氣最差的那一個。
下一刻,謝天影身形微動,手指微抬,浩瀚的氣勁已經在手上盤旋。
就在那人即將被謝家主扣住脖子時,雪衣劍客陡然站了起來。
“謝姨,”她眼神掃過青衣人,望向門口那人,淡淡道,“我來。”
119 ☪ 落花詩會(二)
◎不應該◎
那人拍了拍手,緩緩踱了進來。
被堵在客棧門口的散修不由自主讓開了一條路,那修士身材高大,氣宇軒昂,一身劍氣近乎肆無忌憚地懸在他周身。若非如此囂張的行徑,大抵也是個翩翩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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