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了？”她訥訥開口。

　　倪霽“嗯”了一聲，一邊固執地拾起縮回的手搭到頸側，一邊開口道：“那不完全是陣法凝出的白虎。”

　　恍恍惚惚被一道神魂喚醒，又昏頭昏腦匆匆趕來的謝長樂感覺自己有點瞎。

　　聞世芳看著余光中那一抹紫色，停頓半晌，最終還是沒把手撤回來，隻淡淡道：“先回去。”

　　密林莽莽，但匯合不過眨眼間的事。

　　謝長樂目不斜視，拚命想把剛剛多看的一幕忘記，但越想忘，越忘不掉，反而越發清晰。造孽了，她剛剛走那麽快幹嘛！？雲州榜魁首，雲棲少主，身上指不定有多少異寶，怎麽會輕易出事！？她後悔不已，在這種痛苦下，瞬間也被拉得十分漫長，她隻覺過了很久才看見一群眼熟的弟子。

　　她草草一數，一個沒少，頓時松了口氣，飛奔了過去。

　　謝長樂的問詢和謝家弟子長長短短的回話交織著傳來，只是不知為何，聞世芳和倪霽誰也沒開口。

　　良久，聞世芳動了動，試著抽開袖袍下被緊緊握住的手，沒成功。

　　倪霽扭頭，猶帶血色的瞳仁直勾勾望過來。

　　聞世芳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從她在不見峰見到倪霽開始，她眼底就時常帶著這股血色。原先她隻以為是心神過於激蕩，剛剛又覺得是因為爆炸的余波，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借著交織的手，一股靈氣探入，身前的劍客乖乖地任由她動作。

　　奇經八脈好得很，丹田也好得很，完全沒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那就是，神魂。

　　聞世芳想也不想，神魂長絲慢慢探入，剛觸及一點，就被東道主擋了回來。

　　她臉色一沉，難得冷聲道：“怎麽回事？”

　　倪霽抿了抿唇，鋒利的眉眼可憐兮兮地垂下來，蒼白的臉上顯出一點點霞色來，“我雜念太盛，師叔確定要看麽？”

　　聞世芳一怔，反應了許久，才明白她的意思，咬牙道：“看。”

　　神魂遂長驅直入，那是一片浩蕩的劍氣海，天心劍的一道虛影遙遙懸在識海上方，而下方，佛光蓮安靜地隨著識海起伏。

　　毫無異常。

　　聞世芳飛快收回神魂，狐疑地盯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你的眼睛是怎麽回事？”

　　倪霽茫然：“什麽？”

　　聞世芳索性化出一面水鏡。

　　倪霽糾結地研究了半晌，遲疑著開口：“許是因為這個？”

　　她伸手摸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鱗片。

　　這倒是提醒了聞世芳某些事情，但眼角余光中，謝長樂已經往這裡望了好幾次了，大抵已經和弟子說完了。

　　她意味深長看了倪霽一眼，拉著她向謝長樂走去。

　　聞世芳：“謝道友，恐怕我們要分開走了。”

　　謝長樂理解地點點頭，“此地距離中陸城約莫還有三千裡，我們中陸城見？”

　　聞世芳：“好。”

　　倪霽：“不知長老剛剛可有看見什麽？”

　　謝長樂摸不著頭腦，差點以為是密林中的那一幕，又看見倪霽一臉嚴肅，方知不是，卻更困惑了。

　　“剛剛的白虎。”倪霽皺眉，“裡面是機關。”

　　二人俱是一愣，如此龐大的身形俱是不是由陣法支撐的麽？

　　“外面的雲霧也是真的，但恐怕只是障眼法。剛剛天心劍刺入的時候，確實是刺入了十分堅硬的東西了。”倪霽眉頭越皺越緊，幾乎已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而且，剛剛爆炸的一瞬，我正巧看到了裡面，那就像是傀儡？”

　　謝長樂忍不住長長歎了一聲，她雖身在不見峰，但當年謝道之的風波也有所耳聞。如今，她一聽傀儡二字就覺得頭大。

　　“慚愧慚愧，方才我被甩得太遠，什麽也沒看見。”

　　倪霽略略失望，那不過是曇花一現，眨眼就被火焰吞噬，她幾乎以為是錯覺。

　　謝長樂仰天望了望，自語道：“那白虎神異非常，若為傀儡，定是耗資不菲。加之又是截殺聞道友的，是哪個勢力如此膽大妄為？”

　　聞世芳：“無名谷。”

　　謝長樂傻愣愣地扭頭，“什麽？”

　　倪霽：“無名谷。”

　　謝長樂瞪著眼，心頭有千言萬語想問，但這裡終究不是個好地方。她沉默良久，開口道：“此地離中陸城尚遠，我還是早些啟程，以免夜長夢多。”

　　聞世芳點點頭，看著那身標志性的紫衣消失在天際，轉身冷不丁問道：“你和江夢梅說了什麽？”

　　倪霽抿了抿唇，“沒什麽，就是說我和我母親還有姨母長得很像。”

　　聞世芳：“……”

　　“一共幾個字？說那麽久？”

　　“還有……”倪霽又湊上來，想討一個吻，卻被一隻手隔住，隻好吻了吻柔軟的掌心，低聲道：“還有，海國歡迎我。”

　　聞世芳閉了閉眼，按捺下心中的焦躁。

　　倪霽低頭蹭了蹭手指，輕聲道：“其實真的沒說什麽。沒有什麽可說的。我知道你擔心，但我不是神智很清醒麽？”

　　那聲音明明淡淡的，聞世芳卻莫名聽出一股委屈來。

　　“……好了。”

　　117 ☪ 南陽（八）

　　◎再相逢◎

　　七日後，萊山地界。

　　距離九黎宗百裡，距離中陸城八百裡。

　　曠野上，最後三位黑袍人身形筆直，將聞世芳和倪霽牢牢攔住，地上四身空蕩蕩的衣袍標志著已有四位修士魂歸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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