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有沒有給你塗抹紅霉素啊?”
毓殊點頭,悄悄指著千鶴的背影。
她不敢說每次千鶴都會被她裝瘋打傷,抹藥不太順利。
朱文姝從藥箱裡取了紅霉素藥片,放在白紙上用玻璃瓶碾碎成粉末狀,然後兌點溫水,用棉簽蘸著給毓殊塗抹嘴角。她的臉和毓殊貼得很近,毓殊的呼吸吹拂她的劉海,有些癢癢。
“愛子自殺了,你是不是和她說了些什麽?”朱文姝悄聲問。
“愛子是誰?”毓殊低聲。
“給你送飯的那個。”
“她啊。”毓殊推開朱文姝,拿了棉簽和鏡子,自己抹藥,“是啊,我剛來這兒的第一天,跟她說了幾句話。”
“你跟她說了什麽?”
“她問我:‘大小姐,您真的得了精神病嗎?’我就回答她嘍:‘說不定你們才是得精神病的,我才是正常人。’呵呵,你猜她怎麽說?”
“怎麽說?”
毓殊停下抹藥的手,與朱文姝目光交匯:“當然是‘精神病是不會承認自己有病的,就像被情報局抓到的間諜不會承認自己是間諜一樣。’呵呵。”
“你給她洗腦下了心理暗示!”
“你這話說得太專業了,姐姐,我只在西伯利亞的間諜學校課程上學了一點心理學的皮毛。”毓殊隨手一扔棉簽,胳膊支撐在矮幾上。
“你知道嗎?你這是在殘害平民。”朱文姝揪住毓殊的衣領。
毓殊推開她:“我跟十幾個仆人說過同樣的話,為什麽只有愛子發瘋自殺了?是她自己內心防壁太脆弱!她提到了那些被情報局抓到的同志們,她該死!”
“你太激進了,別忘了你的任務,是找到公爵運送黃金與煤礦的計劃書。你這樣把事情鬧大不利於潛伏。”
“這事兒不用你操心。”
“我的任務是掩護你完成任務,如果你不對勁,我有義務向我們的上級聶長官報告。”
毓殊起身俯瞰指著對方:“我才是你上……”
朱文姝亦起身,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你太暴躁了!”
毓殊茫然。
和風的臥室內靜寂無聲。
“對不起。”
兩個人異口同聲。
“沒事。”
兩個人又合上拍子,說完,不約而同地笑了——或是討好,或是飽含歉意。
朱文姝站在那裡,靜靜等待毓殊先開口。
“我……可能生病了。”毓殊慢慢坐下,“有時候我分不清自己是真瘋了還是假瘋了。”
朱文姝扶著她,一滴熱淚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像針扎一樣。
毓殊抹著眼睛:“我想趁著自己知道病了,趕緊吃藥治病,我就……吃了你留下來的安定。”
“你沒病,別亂吃藥了。”朱文姝輕輕擁抱她。
這樣填滿彼此包裹對方的感覺真好,只是抱一抱,就會覺得連空虛的心也變得充實了。
“你沒病,真的。”
姐姐如是呢喃。
管家如往日一般送別鳩山小百合。
朱文姝站在庭院裡,瞧著盛夏裡綻放的波斯菊。
“花開的真好。”朱文姝感歎。
管家道:“鳩山醫生來了快半個月了,也沒在小院逛過,不如隨我四處走走?”
“可以嗎?”
“當然可以。最近大小姐胃口好,多吃了幾口飯菜,公爵大人知道了,別提有多開心了。公爵大人說您是他的貴客呐!您可以把這兒當做自己家。”
朱文姝心想,毓殊她本來就很能吃。
既然是可以當做自己家,那就是隨便走動的意思了。朱文姝沒想到她與毓殊來藤原家十來天,竟然是自己先一步熟悉這座公館。她在管家的陪同下四處轉轉,欣賞花朵、池塘。
稍稍往西走二十來米,一聲馬鳴傳來。
“公館還有馬嗎?”朱文姝問。
“當然了。公爵大人喜歡騎馬,他養了一匹良駒,時常去馬場賽馬。”
“我可以看看馬兒嗎?”朱文姝說,“我家住在愛知縣,我家離牧場很近,小時候天天看見大馬。”
“當然可以。我知道的,愛知縣,有全北海道最好的牧場。”管家邀請。
跟在管家身後的朱文姝吐吐舌。
到了馬廄,二人看見一匹發狂掙扎的黑色馬兒。坐在地上是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若不是駿馬被拴住了,恐怕他會被踩踏受傷甚至喪命。
“阿徹!這是怎麽回事?”管家大怒,他這一喘氣,有點受不了畜生排泄的味道。
櫻井徹沒想到管家這時候會來馬廄,他慌亂站起來,反覆鞠躬:“有一隻蜜蜂蟄了遊龍大人。”
想必遊龍就是馬的名字。朱文姝受毓殊影響也喜歡上了馬,只是想不到一匹馬竟被稱呼為“大人”,這太過誇張了。
管家正欲斥責櫻井徹,朱文姝先開口:“你有沒有傷到哪裡?”
“沒、沒有的。”
“那快起來安撫馬兒吧,免得它太過痛苦,待會兒傷了人。”朱文姝說。
櫻井徹大聲道了一聲“是”,起身馴服受驚的遊龍。
“管家,馬被蜜蜂蟄了,我給它瞧瞧。耽誤了您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手捏帕子掩蓋口鼻的管家放下手,笑道:“鳩山醫生,這是哪的話?您幫了我們藤原家不少忙呢。我不影響你給馬看傷,我先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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