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山村的晚風些許寒冷,冷風襲來毓殊隻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實說,新兵的話讓她有點不舒服。她知道六子是向著自己說話,也知道其他人只是開玩笑,但是她就覺得別扭。
毓殊早就變得不那麽嬌貴了,完全放下皇親國戚的身段融入大家中。唯獨此時此刻,她就想擰巴一下,心裡抗議。
王府格格會燒菜怎麽了?你們還不是吃得嘴抹油?王府格格還能負重六十斤爬大山;王府格格還能三百米內一擊爆頭四百米內取人性命;王府格格嫁了額駙不但不削死他還千依百順地對他好、讓那登徒子對她死心塌地的——當然了,額駙必須是英雄了得的人物。
此時此刻她就是王府格格,必須支棱起來!
毓殊靠著井邊的柵欄,眉頭微蹙,頌了一段詩文:
“馳馬赴軍幕,慷慨攜乾將。
朝屯雪山下,暮宿青海旁。
夜襲燕支虜,更攜於闐羌。
將軍得勝歸,士卒還故鄉。”
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她輕歎一聲,喚道:“大鴻吃完了?”
“牛大鴻,是新三班的班長是吧?”來者說。
毓殊打了個激靈,七扭八歪的身體立即如白楊一般挺直。她抬起右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團長好。”
劉振微笑:“別一板一眼的了,我那馬還不是讓你隨便騎?”他也斜斜地往井邊的圍欄上一靠,神態很是放松,“你剛才頌的是唐朝詩人韋元甫的《木蘭歌》吧?”
“是的團長。”因著團長沒架子又親切,毓殊的回答也變得隨意起來。
“你很喜歡這首詩嗎?”
“報告團長……我從小就想成為花木蘭、穆桂英那樣的人。”毓殊小聲說。
“好孩子,你已經是那樣的人了。”
毓殊的聲音越來越低:“可木蘭打退了柔然,穆桂英打退了遼軍。我還沒有打退鬼子。”
“總有一天鬼子會從我們的土地上滾出去的。”劉振拍拍她的肩,“新三班還好嗎?有沒有特別出彩的人?”
“六子和馬春生射擊特別厲害。六子反應快,就算對面來個騎馬的軍官,他一抬槍就能打中。馬春生打遠靶不錯,打爆二三百米遠的敵人的頭不是問題。其他人中規中矩,達到及格線了。現在我讓他們拿野獸練練手,雖然不比戰場上,見見血也是好的。”
“能達到你的及格線也挺不錯的。”劉振點頭,“確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你一樣毫不猶豫地拿起槍朝活人射擊。更何況新三班這十來個孩子富農出身,沒遇見過災害戰爭,不知其中的險惡。”
毓殊點頭稱“是”。
“咦?你怎麽不說說你那個新班長牛大鴻呢?他怎麽樣?我以為他能成為你的左右臂膀,總是有點特別的。”
“牛大鴻……人很樸實,沒壞心眼,也不會耍滑頭。平時打靶也不錯,但是打獵時完全不肯開槍。讓他殺頭豬也不敢。六子和馬春生倒是很維護他,聽說三人是一起長大的。”
“這樣的孩子沒法上戰場殺敵啊!”
“等離開這兒前,我會處理好他的事。他不能留在排裡就送到炊事班或者留在村子裡。”
劉振樂呵呵:“我聽魏嵩說你那三班就是炊事班,天天開小灶。”
毓殊一股火從肚子裡竄上來:“老魏他還好意思說!我剛練好的新兵都被他挖走了。我整天照顧一群娃娃,讓他們打打活物,那肉還不能進我們自個兒肚子嗎?”
“行了,我們團的配置算是完整了,我保證,以後再也沒人敢搶你的部下了。”
“完整?我們還沒有醫療兵呢,團長。戰士們受了傷只能自己用一點藥草草包扎。我們冬天凍死的少了,因作戰能力提升,戰死的也沒以前多,但是還有不少弟兄會因為用藥不當或者無藥可用而犧牲。”
“毓殊啊,別說醫生,就連有點醫學知識的人都不是那麽好找的。我也希望我們的戰士在戰後得到更專業的保障。可現實很殘酷,我們能從戰利品中找到一點抗生素、止血帶,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劉振語重心長地說。
抗戰何等艱難,並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的。劉振相信,身處戰爭之中的毓殊一定懂得這個道理。
“為了能找到幫助我們的醫生、為了得到更多的藥物,我們得狠狠地打鬼子,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讓更多人知道我們的威風、我們的努力。讓大家一起參與到抗戰中,這樣我們就能吸引到醫生、護士,培養醫療兵,減輕傷患的死亡。”
毓殊點點頭,嗯了一聲。
“我來呢,是現在有一個艱巨的任務。我覺得你是完成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只要這項任務完成了,我們的戰力將大大地提升。”
毓殊立正:“報告團長!我接受這項任務!”
“你這孩子,我還沒說是什麽任務呢。”劉振也拿出認真的態度,“我們來這村子幾天,你在山上也晃蕩幾次了,有沒有見到過山匪?”
“報告團長。我在山上沒見過我們之外的人,可能是我走的不夠遠。”
“那就是了。”劉振點頭,“這山上有一窩匪。說起來這夥人也沒什麽,很少往山這邊跑,倒是北山跑得多,動不動劫大戶,搶下來的錢撒給窮人,算是俠盜了。這窩匪在方圓幾十裡地很有名,縣裡的大人物拿他們很是頭疼,甚至有意讓鬼子圍剿他們。此等英雄我們不能見死不救,我們得想辦法說服他們加入我們,一起打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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