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蹙眉更深,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睛,偏過頭,雪白的頸帶著令人窒息的弧度。
“陽碩。”
女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叫出他名字。
“!”
碩子感到渾身的血都被這一聲攥住,他的手臂有些僵硬,槍口重新對準目標,彈道越過空氣,顫抖的親吻女人的額頭和眉眼。
“你不想活了。”
女人淡淡道,她轉過頭,將濕漉漉的長發撥至耳後,露出完整的額頭,隨著她動作,身下的泡泡聚集又消散,伴著陣陣水聲,像是伴著悠遠的長歌。
可就這低沉的一聲,就像是卷著冰霜的一巴掌,狠狠地抽在碩子臉上,他感到由於缺氧和窒息帶來的短暫失明。
但這一聲也抽醒了他,梗在喉頭的力量迸發出咆哮:
“白……!”
媽的!
他媽的!
他竟然喊不出這人該死的名字。
那就像遭遇天敵一般,是刻在骨子裡的畏懼,只因為在最最開始的時候,這人拿刀背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聲音裡是帶著血腥氣的溫柔:
“你們叫我白小姐。”
所以那個傻逼到底是怎麽一遍遍的叫她“白蘇”的!
突然,前方傳來“嘩啦”一聲水響,碩子一個機靈,就見到女人雙臂支撐著身體,從水中抬起。
“你別動!”碩子眼裡一片通紅,他衝著女人咆哮:“你聽到沒有!我叫你他媽的別給我動!你再動一下……我、我開槍斃了你。”
他這樣子實在太過滑稽,就像是嫖客捂著被子,戰戰兢兢的縮著身子對著小姐尖叫:“你別過來,你別碰我。”
可是碩子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也已經反應不過來對方此時此刻正赤/裸著上身,沒有任何防護,他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所見所聞隻激起無盡恐懼。
“喔?”女人視線冷冷的掃來,嘴角微微勾起這世間極致的嘲諷。
砰——
第二聲爆鳴響起,卻沒中。碩子有點兒慌了,那讓他引以為豪的精準度,在只有十米的位置裡竟卻失誤。
“我說了叫你別動!別動!不許動!”
他三兩步衝過去,槍口直直的砸在女人額角,鮮血湧出,像是燒在泡沫之上的一團火。
“你再動!你再動啊!你覺得在這裡我還會打偏嗎?你覺得我殺不了你嗎?夠了!夠了!你已經在這個位子上坐太久了!你該死了!你該讓位了!這裡該是我們做主的時候了!你這個老不……”
女人原本只是淡漠的聽著,但卻在某一刻,她雙眉蹙起,目光不善。
如果余燼在此,以她的了解,大概能猜到這句話的痛點在哪裡。
可碩子不知道,他突然雙目暴突,表情是驚懼和難以置信,他緩緩低下頭,盯著自己爆出血花的小腹,盯著那隻別在腰間的匕首,但此時此刻,握柄卻不知道為何已到了對方的手中,而另一端……
整個沒入他胸腹。
怎麽?
為什麽!
不行……
不行!就算是他死在這裡,寧可他今天死在這兒,他也要拉她一起下地獄,只要……只要……這個女人死了,他就沒有白來,他就不算輸了!
只是……只是……他大概看不到兄弟對著這女人硬了。
然而,他努力扣動扳機,可手指卻痙攣似的顫抖,再使不出一點力氣。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他雙腿一軟向前倒去,大腦撕裂一般的痛,卻跌進一個柔軟的懷抱。他感到力氣從身下隨鮮血一點點流出,他感到被人擁住。他感到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合上了他的眼睛,他感到口鼻翻湧出血花,他感到死亡將近。
熱血落在女人的肩頭,然後一點一點慢慢變冷,女人絲毫不在意那些髒汙。她依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即便是現在,她的那雙眼睛裡依舊什麽都沒有。
如果少年到來的這一切一切給予了女人多少不同,那或許是在這一刻,她的目光,終於長久的落在了這人的身上,輕輕地撫過懷中溫度緩慢流失的人。
“……像你……你這種……冷血的……女人……你這種人……你早就應該……應該讓位了……你該讓位……”
女人輕輕擦去少年臉上的血汙,慢慢俯下身,那畫面溫柔的像是深情的別離吻:
她淡淡開口:“可是你不行。”
懷裡的身子顫抖一下,終究是沒有再發出最後一點點聲音,他臨死也沒有明白,這一切究竟是什麽原因。
女人緩緩站起身來,像是血海裡爬出的厲鬼。
*
“老周。”
“周哥!”
“周隊好!”
難得來一趟局裡,一路走來,迎面無數人向男人打招呼行禮,一臉恭敬。男人咬著半截煙屁股,已經沒有火星。他時不時點頭回禮,但多數都沒有表情。這裡其實是禁煙的,可沒有一人對男人嘴裡那小半截圓柱體有什麽異議,仿佛對方叼著的是一根牙簽。
辦公室裡同樣氛圍,一見到他,原本在忙自己工作的人紛紛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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