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聲,也讓裡間的二人確定了,來人的確是余燼。
方珩看了看門,用眼神示意楚光要不要出去。
楚光瞪大眼瘋狂搖頭,她指指自己的臉,用似要吃人的凶狠表情示意:你就讓我頂著這“一臉黑線”出去嗎?你還是我的親表姐嗎?
方珩終究沒有推門出去。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有種無意成就窺視者的無措和難堪。
哪怕她是有疑惑的。
水聲停歇,外面的聲音跟著便更真切了:
“余燼,你到底怎麽想的……”
女人似乎是上前一步,窸窸窣窣的拉扯聲,緊接著腳步聲凌亂。
“真要分手?”
隨著她話音落下,所有聲音都跟著消失了,沉默魘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像是過了很久很久,又像只是幾個呼吸。
另一道平直的聲線落下,像是刀刃,又銳又冷。
她說:“我膩了。”
第193章 能啊
手起刀落, 淅淅瀝瀝。
沒擦乾的水滴落在暖黃的地磚表皮,折出一道閃電。余燼又想起方珩說的話來。
“別舍不得。”
別舍不得啊。
膩了。
她覺得自己隻身入莽林,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她看著那道閃電, 感到那道閃電準確無誤的劈中了她。有什麽東西在胸腔翻騰了一會兒, 又平息下去, 同著她一點點變冷的血。巨大的痛苦卷席, 卻不及周身的冷, 她像嬰孩兒般放聲大哭,祈求著一絲溫暖。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她,那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讓她每一步都像敗逃。
有聲音笑嘻嘻的問她:
你啊,到底是人還是怪物啊?你究竟是狼, 還是一條狗啊?
你怎麽選啊?嗯?你想怎麽選啊?
余燼仰倒下去, 蜷起身子抱住自己,那目光壓下來, 她聽到身體裡傳來骨頭摩擦的聲響,她感到腑髒一片鮮血淋漓, 太疼了,可她必須得選。
余燼覺得, 大概她的絕大部分早已經在爛泥地裡漚爛了, 只剩下一點點, 刺破皮□□穿胸膛, 它就杵在那裡,像是不倒的帥旗, 像是能頂天立地。
她們管那玩意兒叫良心。
叫他媽的良心!
那麽多年她努力變得魯鈍,變得平庸。可她與她們終究不同。她是狼吧, 余燼想,突然哧哧的笑起來。
可是方珩,我在你的身邊,搖尾巴也很快樂啊。
*
“膩了?”
鄭子心愣了愣,她“嘖”一聲:“嗨,難免的,不過你膩了就提分手唄?用得著找我來演姘頭麽?還是說其實你想和我假戲真做?我這麽跟你說吧余燼,我啊,當初在裡頭的時候就挺稀罕你,這麽多年過去這勁兒呢,也沒消下去。我是真想和你處。你要是點個頭,我現在就告訴我女朋友,和她分手。但你今天這事兒辦的,說實話我挺看不上的,你特麽自己玩兒膩了,逼著人家和你分手呢?”
最後一滴水落下去,余燼屈著的手指收攏成拳,臉上卻掛笑,攜著譏諷:“讓你幫我,沒讓你廢話。幫就幫,不樂意就滾蛋。”
鄭子心怔了怔。她覺得,余燼像是直插過來的刀子,抓的她鮮血淋漓,可偏她就想接下來。她眼裡騰起一把火,又被一點一點壓熄。她盯住這個人看了很久,最後卻是嗤笑一聲:
“其實你知道麽余燼,你他媽才是最混蛋的,你比我們那裡面的所有人,都更他媽混蛋。”
余燼還是笑笑,這個笑延續了剛才的譏諷。她挑眉看她,其實已經不需要對方的回答了,她知道對方答應了。
“我幫你。等一會引你女朋友過來廁所,讓她看見咱倆抱著啃。”
鄭子心吐出口氣,整個人突然像是抽了骨頭似的松垮下來,她懨懨的靠住牆,伸手進包,摸出根口紅來,對著鏡子勾出了一抹濃豔。
“不白幫。”余燼說:“我記著。”
“你這人真特麽沒勁。”話音未落,鄭子心突然撲過去,鮮紅的嘴唇對著余燼就啃了上去。饒是余燼反應快扭頭格擋,還是被蹭了一臉緋紅。
下一瞬,鄭子心向後翻倒了。
“你踹我!”她嘴裡罵著,聲音卻愉悅:“你踹我一腳,我親你一下,扯平,咱們誰也不虧誰。
余燼斂了笑,聲音更冷:“你瘋什麽。”
“你不是想演給她看這個麽?一會兒也這麽踹我?”
“……”
鄭子心爬起來,口紅撳開,在手上一通塗抹,又伸手糊了余燼一臉:“一會兒也得這麽弄,衣服……嘖……也不能這麽齊整,擦槍走火的事兒你懂不懂?你一會兒要是踹我,這可就不是捉奸而是英雄救美了,你可想清楚了。”
余燼沉默了會兒,才輕聲說:“我知道了,一會不會了。”
鄭子心想要聽出個情緒,可卻發現余燼的言語裡面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一如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皮囊底下什麽都不剩下了。
鄭子心後知後覺,這一次再見余燼,和上一次沒有一點相同。現在的余燼,和很久之前的那個也不同。她終究是沒想明白到底哪裡不一樣。就算她能想明白,她也講不出同樣是一無所有,‘從未擁有過’和‘得到後再失去’又是怎麽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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