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霖也不否認,坦然一笑:“沒有哪個獲得高位的人不是踩著他人的血肉走來的,就算不曾親手沾血,也是有無法表明的秘辛,山頂沒有風景,置身雲端俯瞰的,只有來時路上被你踩在腳下的人。這個道理從古至今,你們現在或許還無法理解,但是我想,回去問你們的女君、主子,甚至如今龜縮不出的修羅之主,問問她們這一路可走得坦蕩,當年她們又是怎麽將數百位獵妖師的生死置於不顧的。”
魏若雲正旁觀著這一切,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她看到眼前一片白光,而洛離就這樣自白光中微笑著向她走來,其余的聲音都不見了,只有洛離一襲白衣來到她面前,屈膝蹲下,朝她伸出一隻手,微笑著道:“好孩子,借用你一段時間可以嗎?”
她還來不及說什麽,就已經失去了開口的能力,白光消失的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洛離的腰間,那裡別著一把彎刀,正是她從石室裡帶出的那把。
“凌大師兄,今日話多了。”
魏若雲清晰地聽見自己發出不屬於自己的聲音,甚至毫無阻礙就伸手按上腰間的彎刀,這把刀自從撿到後魏若雲就不曾離過身,她自己都說不上為什麽,如今看來,只怕是洛離在暗中影響她的決定。
洛離出手很快,眾人只看見空中閃過一道白光,而魏若雲也只看到彎刀出鞘一寸就又恢復原狀,這讓她不明白洛離此舉何意,可下一瞬,極輕的一聲,似羽落之聲,極其清晰。
魏若雲抬頭望去,牽絲線不知何時已經斷了,此刻正緩緩落下。她這才明白,該是自己共通了洛離的無感。
“阿雲?你……”
慕嬋和魏若明正想說她些什麽,掙開牽絲線束縛的凌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一邊揉著被勒出血痕的手腕,一邊望向魏若雲,眼中的光芒逐漸清晰:“二師妹?”
魏若雲感受著自己的面部肌肉正徐徐展開,停在了一個極其優雅的角度:“大師兄,好久不見了!你蒼老了……”
凌霖顫顫巍巍起身:“真的是你嗎?”
眾人這才發現,凌霖手腕處空空蕩蕩,並無殘留,也就是說,束縛凌霖的牽絲戲是自他手腕處被切斷的,金絲幾乎是貼著皮肉,還勒得十分緊,這是怎樣的功力,才能在切斷金線的時候,又不傷到凌霖分毫啊!
卓瑤手持斷了的金線,緩緩落下,跟姬元面面相覷。
姬元更是一臉見了鬼了的表情,看著魏若雲笑容端莊,跟凌霖旁若無人地敘起舊來。
“師兄,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多年不曾聽到師妹說話,竟也有些認不出了。”凌霖老淚縱橫,激動不已,“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用上小輩的殼子了?”
殼子本殼魏若雲欲哭無淚……
“唉,不過圖個方便罷了,主要見不到人間這陽光,倒是師兄,多年不見,怎麽落得被小輩們要挾的地步了,若不是聽你提起故人,我還真差點忘了,當年師門中,也有師兄一份呢!”
“見笑見笑,師兄老啦,不比師妹永遠風華正茂啊!”
魏若雲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倆人看起來不像關系好的樣子,說話夾槍帶棒,陰陽怪氣有一套啊!
“師兄謙虛,這些把戲都是當年咱們玩剩下的,師兄定是許久沒人說話,想找些人聊聊罷了!”
凌霖也不否認:“這麽多年,自從師妹你仙去之後,已經很久沒人能和我說上這許多話了,師門也散了,我也自立門戶了,一晃,已近二十年了。”
原本大家都還不明就裡地聽著,一聽“仙去”一出,嚇得當場散開,仿佛魏若雲就是活詐屍一般。
借了洛離的光,周圍人的話依次清晰傳入魏若雲耳中——
先是莊雪:“什麽情況?”
孟寒江一使勁,葫蘆終於碎了:“媽呀,我沒聽錯吧!魏若雲剛剛說什麽?她怎麽跟師尊稱兄道弟起來了?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
魏若明擔憂不已:“阿雲,你這是怎麽了?”
最後是慕嬋遲疑的聲音:“二十年?你是……洛離?”
魏若雲感覺到自己明顯僵硬了一下,笑容頓時停滯了。
她緩緩回過身,跟慕嬋隔空相望,她聽到自己無比溫柔地開了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嬋兒……你都長這麽大了?曲仙尊待你好嗎?”
洛離說著試探地向慕嬋靠近。
“你站住,不要再過來了!”
長劍應聲出鞘,破空而來。
慕嬋毫不猶豫召出如水劍,直指“魏若雲”眉心。
洛離心口結結實實抽了一下,連帶著魏若雲也一起抽痛,洛離用她的口極力平靜地喚著:“……嬋兒?”
“你是何人?為何冒充我母親?還控制我道侶!”慕嬋手持長劍,後退兩步,跟“魏若雲”警惕地保持距離。
“嬋兒?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阿娘啊!”洛離言語間依舊溫柔,“我知道你的心情,沒有提前給你托夢,是為娘的不是……”
魏若雲:“???”
好家夥,托夢可還行?
“休要胡言亂語,我阿娘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是我親手害死了她!”
魏若雲看著眼前的慕嬋,一滴淚毫無征兆就落了下來。
“嬋兒,你把劍放下。”洛離依舊是那般溫柔的語氣,只是透著一絲謹慎和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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