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還好嗎?”薑瓔扶住了她,也是記憶中的妹妹。
她淒然道:“多謝二位姑娘。”
時隔多年她早已長大,可她常年被困在那一天的噩夢之中,對姐姐的所作所為耿耿於懷。
哀莫大於心死,現在知道了答案,她便不會再一次次地回想了。
薑瓔親自把她送到了現在的家人手中才放心,回去的一路上薑瓔顯得有些沉默寡言。
她想起《化妖》中開篇的第一章 :
蝶鬼,人性泯滅,殘忍暴虐。
陸雲眠看著沉默的薑瓔,神色莫測:
“這樣的哭聲千千萬萬,大家都說是因為蝶鬼。”
“大家都害怕,厭惡蝶鬼。”
薑瓔挑眉,佯裝不知道陸雲眠潛台詞:“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陸雲眠微笑道:“你不也應該和世人一樣厭惡蝶鬼,一樣厭惡”
一樣厭惡於她麽。
薑瓔輕哼道:“那你就當我不是世人好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確不是土生土長的化妖人。
陸雲眠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你果然腦子有病。”
“不正配你這人來瘋?”
薑瓔說完也笑了一聲,想起什麽,問道:
“你也能聽見那道聲音嗎?”
陸雲眠一怔,接著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當然能聽到,從被推去擋刀覺醒那天她就開始陸陸續續地聽到這個聲音。
後來她才知道所有的蝶鬼都能聽到這個聲音,而且它對蝶鬼們的影響很大。
薑瓔忙問:“那它平時都和你說些什麽?”
陸雲眠沉默了會兒,道:“殺。”
幾乎和記憶裡的那個姐姐聽到的差之不多,都是讓她們殺,殺死異心之人。
也就是除了蝶鬼以外的人。
“還有呢?”薑瓔問。
陸雲眠抬眉,認真道:“你在關心我嗎。”
也算是吧,薑瓔點了點頭。
於是她看著薑瓔,莫名地就想要對薑瓔坦誠一些東西,她不會喜歡,但似乎可以慢慢地學。
過了好一會兒,陸雲眠垂眸,輕聲道:
“其實我的娘親,也是一隻蝶鬼。”
她管那個樵婦叫阿娘,那這個娘親應該指的是陸雲眠的親生母親。
薑瓔想起在她在記憶碎片中看到過的那個大美人,沒想到她居然也是一隻蝶鬼。
陸雲眠道:“我爹知道我娘是蝶鬼之後,就把我關了起來,我也再沒見過她。”
這些記憶她也已經很模糊了,只能想起一些連不成片的段落。
當時祁紅蝶將她從火海中救出,將她送到了樵夫家中,又在她被遺棄之時讓正好下山遊歷蘇盈若遇見將她撿了回去。
祁紅蝶似乎總是在保護她,可和她的關系並不親密,尤其在人前。
兩人走到一間布料鋪子面前,周圍還有賣果脯和糖葫蘆的,這和陸雲眠記憶中的某一畫面重疊起來。
陸雲眠低聲:“這裡,好像離我以前住的村子不遠。”
以前趕集不忙的時候,婦人也會牽著她來集市上逛一逛,有閑錢時就給她買一身新衣服,余錢不多時也要給她買一串糖葫蘆。
薑瓔忽然拉起陸雲眠的手,問道:“你想回去看看嗎?”
陸雲眠難得遲疑。
薑瓔果斷道:“那就去。”
良久後,陸雲眠點了點頭。
薑瓔一笑,興衝衝地拉著陸雲眠進了一間小食鋪子,給她包了滿滿一大包的乳糖:
“拿著路上吃。”
薑瓔眉眼彎彎,笑容明媚得像個小太陽,手中的乳糖正散發著淡淡的甜香。
那麽多年過去,陸雲眠從沒想過要回來看看,只是偶然想起,於是她回來了。
人會搬走變遷,但山和水卻不會那麽輕易地改變。
依舊是青綠的秀山,青石的拱橋下河水彎彎的流。
記憶中的那間房子已經破敗很久了,樵戶一家也許在這之後不久就搬走了。
陸雲眠安靜地看著,眼中無悲無喜,像是在看一段與自己無關的過往。
薑瓔擔憂道:“陸雲眠,你要是有什麽想說的就和我說,千萬別憋著。”
陸雲眠吃了一顆糖,眼底浸出一分笑意:
“沒有什麽想說的。”
她回想著當時的感受,將口中乳糖咽下後道:
“我只是,有些疼。”
薑瓔拉著陸雲眠坐下,表情誇張地給她揉了揉肚子:“不疼了,不疼了。”
陸雲眠輕笑一聲:“早就不疼了。”
何況這麽多年,她早就習慣了死亡和疼痛,她依賴痛感而活,唯有疼痛才能讓她感受活著的感覺。
薑瓔輕柔地給她揉著肚子,陸雲眠垂眸,想她和自己不一樣,完全受不得一點痛,和世界上大多數人一樣畏懼死亡。
也許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恨,但陸雲眠本能地不相信愛也是如此,即使她不知道什麽是愛。
愛是虛妄之物,但薑瓔不是。
陸雲眠一直知道薑瓔也許別有目的,她有過一瞬的猶豫,但那雙手很軟,乳糖也很香甜。
於是如尾生抱柱,她決定放手不管,無論薑瓔要做什麽。
...
那小廝遇上薑瓔和陸雲眠之後詫異萬分,翻來覆去想了一夜後,第二天連忙雇了輛馬車日夜兼程回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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