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見過宋瀾像現在這樣失態,跑散的頭髮凌亂地堆在自己頭上,白大褂上的名片夾差點脫落,她往日整潔的衣領也翻滾著劇烈奔跑的痕跡。
這樣的宋瀾,應該也是喜歡...鄭知微的。
“她怎麽樣?”宋瀾啞著嗓子,鼻頭通紅,眼睛通紅。
“執勤過程中受傷了,流血性休克,有髒器破損,刀刃埋得比較深,好在送來及時,陳醫生搶救過來了。”
宋瀾聽著覃歡的敘述,感覺十指發麻,心臟頓頓地痛,以致留下一行疼痛的淚水。
她問,“現在能去看看她嗎?”
覃歡搖頭,“得要明天。”
宋瀾暗下雙眸,在覃歡面前垂下頭,問,“明天幾點?”
“早上九點以後,沒有問題,會轉入普通病房。”
宋瀾點點頭,她深吸了一口氣,收著容色,輕聲說著,“我還得值班,先...走了......”
“嗯。”
覃歡說完,看見宋瀾轉身往外走,她猶豫著,還是叫住了宋瀾,“老宋。”
宋瀾回頭,看向覃歡。
“她會沒事的。傷口的縫合是我做的,我給她縫得很好看,你知道我的技術的,她不會很痛。”
宋瀾眨了眨眼,突然癟下嘴,眼底散著滾滾的熱浪。她看著眼前的覃歡,有好多句的感謝,可是,她該用什麽立場對覃歡說感謝呢?
於是,她只是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覃歡見狀,只是擺了擺手,“明天早點過來。”
宋瀾點頭,再度離開。
從急診大廳回住院大樓,她用了20分鍾。
多的時間,她在天台同凌冽的風一起度過。
她或許只是靜坐在風裡,又或許是與風迎面而撞,她什麽都沒說,也沒哭。
第二天一早,覃歡就見宋瀾快步走來,她走到宋瀾身旁,寬慰著,“昨晚沒什麽事,都挺好的,剛才已經把她轉入普通病房了,去看看吧。”
宋瀾跟著覃歡來到病房門口,卻見覃歡不再挪步,只是站在門口,替她打開了門。
宋瀾疑惑,轉頭看向覃歡。
覃歡指了指自己身後來往的病患,“忙著呢,你好好陪陪她。”
於是,宋瀾隻好輕輕地走入了鄭知微。
鄭知微靜靜躺在病床上,口鼻上還帶著呼吸罩。這個病房裡,住的不止鄭知微,但她卻是裡面最靜默的人。
宋瀾坐在她的床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裡的關切暴露無遺。
她將手搓熱,再緩緩放在她的手背上,五指彎曲,輕輕扣住。她們的手指之間明明還未完全貼攏,可靠近的熱源或是喚醒了沉睡中的鄭知微,她輕顫睫毛,緩緩睜眼。
宋瀾立刻挺直脊背,只見她張了張嘴,呼吸罩上就攏滿了霧氣。宋瀾放下心來,用了些力,握緊了鄭知微的手。她的拇指輕柔地在她的虎口處來回摩挲,只是安撫。
鄭知微不說話了,疲憊最終還是使她再度闔上雙眼,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所以,鄭知微並不知道,宋瀾在她身邊待了多久,又是幾時離去。
當她再度睜眼,有些清醒時,她望向了窗外,她看到冬日枯枝,也看到了細雨紛紛。
鄭知微拍了拍站在她面前嘰嘰呱呱聊天的唐志梁。
“姐,怎麽了?”唐志梁立刻看向她,有些擔心。
鄭知微抬起手,指了指窗外,緩緩開口,“下雨了?”
“嗯,下了有一會兒了。”
鄭知微點了點頭,又問和唐志梁聊天的陳富銘,“銘哥...”
“你吩咐。”
“我什麽時候能出院?”
陳富銘嘖了一聲,看著鄭知微瘦削的臉,連忙應著,“你可得好好給我養著,符合出院指標了,醫生自然會讓你出院,別東想西想的。”
唐志梁聽著,十分認同地點了點腦袋。
鄭知微歎出一口氣,又說,“我爸...他一個人..”
“嗨,你別操心你爸了,上午來了一個醫生,說會幫你處理好的。”陳富銘皺了皺眉,忽然忘記了那醫生的名字,想得焦頭爛額。
“就是覃醫生。”唐志梁補充著。
“對,是她!”陳富銘拍了拍手,繼續說,“還有另一個女醫生,看上去和你都很熟的樣子,所以讓我們轉告你別擔心這些,好好養著就行。”
鄭知微聽著臉色一變,她從床頭拿過手機,毫不猶豫地給宋瀾發,“宋瀾...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我家。”
宋瀾收到信息的時候,正從超市出來,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細雨雖不足以壓倒她,卻也漸漸浸濕了她的衣衫以及額前的細發。
她將東西放在腳邊,認真回復著,“別擔心,好好養病。”
消息發出去還未到一分鍾,鄭知微就直接將電話打了過來。剛好了一些的鄭知微,聲音還有一些沙啞與低沉,在電話的連通中,她的聲音變得更加孱弱。
宋瀾聽著她的聲音,漸而皺起了眉。
鄭知微那般急切地把電話打來,無非還是懇求她不要去她家。她說得小心翼翼,哀求得也有些支支吾吾。
宋瀾知曉她的顧慮,可當下,又找不到可以幫她安置好父親的人,所以,她隻好放緩語調,柔聲說,“鄭知微,你好好的,相信我。”
“可是...家裡很亂,很小,還有很難聞的味道,我.......”她邊說邊想著自己家裡的情形,她始終不願意把自己當下的難堪裸露給宋瀾,她想要一些可憐的尊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