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許柔甩開,眼睜睜看著許柔進了室內。
走過玄關,入目便是客廳裡,剛穿上風衣外套的沈晗,側臉背著天光,優秀的輪廓像是發著光,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許柔的腳,硬生生地站住了,她緊盯著沈晗,打了一個寒顫。
“……真像啊。”許柔不自覺地喃喃。
在看清沈晗面龐的瞬間,她的後頸便猛地傳來隱痛,那兒明明早就阻斷了所有的神經,此時的疼痛應當只是記憶深處的幻覺。
但即便只是幻覺,許柔依舊怔然地踉蹌了一步,往後後退,被許南喬扶住。
許南喬疑惑,小聲趕著解釋:“媽,我剛才就是在客廳給她讀書,沈總是我好朋友的姐姐,是個正經……”
“你閉嘴。”
許柔瞪了一眼許南喬,幾乎是咬緊牙關說出的這句話,面容緊繃得甚至有些扭曲,眼底泛起血絲。
她複而看向沈晗,像是從嗓子眼裡,一字一頓地憋出來壓抑的兩個字:“沈……晗。”
沈晗早就注意到了她倆,視線淡淡,帶著些許的疑惑:“您好,您是……許南喬的母親?”
她看了一眼許南喬,後者倉皇地點了點頭。
沈晗禮貌地額首:“伯母,上門來有什麽事嗎?接許南喬回家?”
許柔深吸一口氣:“你是故意的?”
沈晗不明所以:“你說什麽?”
許柔不顯年歲的漂亮面孔,此刻繃緊得幾乎有些扭曲,她捏著手指,緊盯著沈晗,篤定道:“你是故意的。”
她環顧四周,目光觸及幾個花瓶裡盛放的純白玫瑰,眼裡閃過憤恨,說:“真惡心……你用什麽引誘的我家南喬?錢財?權勢?”
沈晗斂了斂眉,終於明白許柔是誤會了他們的關系。
一個母親的憤怒。
沈晗沒有為這樣出於親情的誤解而生氣,她了然地垂眼,動作不緊不慢地系風衣腰帶,說:“您誤會了,我和許同學沒有您想的那種關系,只是一見如故,和她……”
話還沒說完,身居高位帶著的矜貴優雅,或是什麽別的氣質,狠狠刺痛了許柔的眼睛。
許柔幾乎要把手指攥出血,冷笑一聲,問:“一見如故?這種場面話你能騙過誰?你是不是還和南喬說,你覺得她很親近?你說你喜歡她了嗎?你喜歡她身上的哪個部分?”
沈晗斂眉,抬起眼看過去:“伯母,您可能還是有些誤會,我並未這樣說過。”
被視線攝住,許柔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有些語無倫次:“誤會?倒是說的冠冕堂皇,你母親……難怪了,也就你母親,弄出來了你這麽個畜生不如的玩意,真不愧是母女,一樣的……惡心!”
“……”沈晗面色冷了下來,與聲音一樣覆上了霜雪,“你認識我母親?”
她冷淡肅穆地看著許柔,在這樣不知是熟悉,還是讓人懼怕的注視下。
許柔張了張嘴,要說的話突然卡住。
沉默中,沈晗視線轉向許南喬,問:“你母親還在接受治療嗎?”
許南喬領會到沈晗是問,是不是治療出現了問題,不然怎麽會說胡話?她還沒來得及開口。
卻忽然聽許柔啞著嗓音說:“我治療得好好的,我會長命百歲,你別想咒我。”
她揚起煞白的臉,怨恨地盯著沈晗。冷淡的矜貴的帶著排斥卻未浮在面上的沈晗。
“你長得真像沈詩婉,惡心死了……我可不像沈詩婉,放著精神病不治,禍害了別人一輩子,她活該死得早,下葬那天,哈哈哈哈,我都點了鞭炮慶祝,你想知道我放了幾串嗎?”
許南喬沒想到一向柔弱內向的母親能說出這樣的話,不可置信地看向許柔,伸手去拉她阻止。
手背被許柔一把拍掉,力道之重,出現一道紅印。
許柔並不看許南喬,只是直勾勾地看向沈晗:“過去的這幾年,我一次也沒找過你們家,結果反而是你……”
沈晗斂著眉,把這當成了精神病人的囈語,縱然耐著性子也一句都聽不下去,打斷說:“許同學,如果伯母在住院治療方面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和我或者蘇米說就行,沈氏的醫療資源會鼎力相助。”
“我說了你離我們遠一點!當年沈詩婉那個見人對我們家做的事情還不夠嗎?!!”
許柔情緒失控,尖叫出聲,忽然抄起了一旁的花瓶,狠狠地朝著沈晗砸去。
沈晗偏頭躲開了透明的花瓶,隻蹭上了層層疊疊的玫瑰花朵。
純白的花朵下,未修剪的玫瑰花刺劃過了她的臉頰,幾抹細碎的鮮紅驟然浮現。
“……”沈晗冷下眉眼,看向許南喬,像是在發最後通牒。
許南喬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趕忙扶住許柔,抓住她哆嗦的手:“媽媽,你、你……你想太多了……我們回家先……”
剛才那一下似乎用盡了許柔所有的力氣,許南喬終於能強硬過執拗狀態的母親,半拖半抱地把她往外帶,又連聲對沈晗說:“沈總,我……對不起,回頭我再來道歉……”
沈晗沒有動作,冷眼看著許南喬跌跌撞撞地關上了房門。
一場入室搶劫一般的鬧劇,驟然收尾。
沈晗站在茶幾旁,一動未動。
“轟隆——”一聲。
驚雷乍響。
天色昏暗起來,雨要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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