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玉無力閉上眼眸,頹然垂首。
……她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安雁清今夜自然也喝了幾杯,她今日親自開車過來,沒有司機,便找了代駕。
順利到家之後,她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一手墊在鍾楚腦後,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膝窩,稍稍使勁,鍾楚就被她以公主抱的形式,整個人穩穩落入她的懷裡。
鍾楚在車上睡了一路,除去先前在酒吧時的鬧騰,之後的表現真的很乖。
喝醉了酒,一直不吵不鬧,安靜閉著雙眼,乖巧窩在安雁清懷中。雙臂依賴般環住她的腰肢,睡得昏昏沉沉。
這會兒安雁清的動作驚醒了她,她不由輕輕皺眉,朦朧睜眼。
她的眸子裡覆著一層淺薄霧氣,睜眼的同時,睫毛如蝶翼舞動。迷蒙看了眼安雁清,低聲嘟噥:“安雁清,硌疼我了,動作輕點好不好呀?”
聲音又嬌又軟,透著股難言的欲氣。
也或者......
安雁清身體微僵,動作微不可查停頓一瞬,隨後若無其事開口:“好。”
——是有那居心叵測之人,給無辜者強行扣上的曖昧濾鏡。
鍾楚半夢半醒,在她懷裡哼哼唧唧撒嬌,安雁清會溫聲回應。
她面上的表情依舊平靜,步子從容不迫。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心中肮髒卑劣的思想,乃至快要將她溺斃的滔天巨浪。
到家之後,她將鍾楚放在她的床上,幫她脫下鞋襪。隨即停在鍾楚面前,手搭上她黑裙的肩帶,卻遲遲沒有動作。
雖然穿著衣服睡覺會難受些,但這種事情讓她來做,確實不太合適。
安雁清沒有猶豫太久,克制收手。她將被子輕輕拉上,關上燈光,正要轉身離去。
房間內突然暗了下來,一直沒有動靜的鍾楚好像被突然降臨的黑暗嚇到,惶然睜眼,連聲喚道:“安雁清,安雁清!”
安雁清的手剛碰上門把手,聞言立刻回身:“鍾楚,怎麽了?”
她以為鍾楚怕黑,又怕突然亮起的光線刺傷她的眼睛,就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床邊,打開了她床頭那盞小夜燈。
暖黃的燈光亮起,鍾楚在慌亂中找尋到安雁清的身影,如同找到了定海神針,面上的驚慌終於緩緩褪去。
她從床中間挪動到床邊,抓住安雁清的襯衫下擺,趴在床上,仰頭看她,“安雁清,別走。“
是低低的、懇求的語氣。
她明顯喝醉了,酒意熏紅了臉頰,緋紅從臉頰一直暈染到脖頸。如一株沿著肌膚攀爬的爬山虎,觸角的末尾,悄然隱沒進她大敞的領口。
黑色長裙的肩帶被她的動作帶著,一路滑落到手臂。纖細的脖頸毫無遮掩,乃至更下方更美麗的無邊風光,一同撞入安雁清眼簾。
她猝不及防,心口重重一跳。
身體本能的躲避動作,比大腦反應更快,安雁清稍微側身,不敢再看:“鍾楚,你怕黑嗎?”
鍾楚用力抓著她的衣服,指節泛白,驚慌失措。
她眸中氤氳的霧氣更深更重了,泛紅的眼尾墜著晶瑩的淚珠,固執重複:“不要走,安雁清,留下來陪我。”
這個簡單的請求,對安雁清來說,比從前鍾楚為難她的舉措更讓人難以應對。
她的雙腿像是扎根在地上,地面成了束縛她的囚籠。僵硬的小腿化為毫無知覺的雕塑,令她動彈不得。
理智在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再這種時候,和沒有邏輯思考能力的醉鬼糾纏。
時間不早了,她應該立刻轉身離開。好好洗個澡,洗去一天的疲乏。沉入溫暖的夢鄉,結束這樣糟心的一天。
可想留下來的念頭不斷與理智進行拉扯,最終,理智艱難佔據了上風。
她緩慢垂首,慢慢扳開鍾楚拉著自己衣角的手指,啞聲道:“鍾楚,別鬧,快休息吧。”
鍾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應,手先是一松。脫離了安雁清的掌控,不等她反應過來,又再度抬手,用力一扯她的衣角。
安雁清在這一松一緊中毫無防備,差點失去平衡,被她拉倒在床上:“鍾楚?”
她扶著床邊,剛穩住身形,就迎來鍾大小姐含著哭腔的指控:“安雁清,我們領證才這麽短的時間,你對我就已經失去耐心了嗎?”
安雁清微微抿唇,她的手搭在床邊,沒敢再看鍾楚。眸子低垂,看到自己的手下意識攥緊了床單,乾淨整潔的床單被她捏出大片大片礙眼的褶皺。
一如她混亂的心緒。
“鍾楚,不用害怕,我不會再關燈了。窗戶和窗簾都被我關上,這裡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會有危險。”
“你之前也跟我說過,你習慣自己一個人入睡。我留在這兒,只會打擾你的休息。”
鍾楚被她這麽長一段話繞得有點暈,大腦昏昏沉沉,懶得思考,皺眉問:“所以呢?”
安雁清闔了闔眼眸,手指一點點松開床單,直起身子。因為過度用力,指節的痛意久久未散。
“所以,鍾楚,你快睡吧。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去公司呢。”
天一亮,鍾楚可能根本記不清今晚的事情。或者,她會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惱羞成怒,將安雁清用力從自己的床上踹下去。
——鍾大小姐完全做得出這種恩將仇報的混帳事,哪怕今夜讓安雁清留下來的請求,是她自己主動說出口的。
鍾楚慢了半拍,才弄清楚了她的邏輯。她沒在意安雁清那一串有理有據的鋪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她最後的拒絕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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