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老爺子冷笑一聲:“她都能想到楚楚孤單,專門尋個動物來陪她。你們身為父母,這些年給了楚楚多少關懷?”
“對楚楚來說,你們陪伴她的時間,還不如一條狗多。”
這話說得異常尖銳,來自父親的指責,如箭般直插鍾父心口。
鍾敬慎臉漲得通紅,倘若這種羞辱的話是別人說的,他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偏偏這話,是從他親爹口中說出。他就是再感覺不適,此刻也無法進行反駁。
鍾老爺子嚴厲的眼神,在觸及兒子緊繃的神情時,又不由柔和下來。
到底是他的兒子,再氣又怎樣,孩子都這麽大了,總不能提棍硬生生打醒他。
他喚鍾亦然過來,輕輕摸著它的腦袋,又瞥了眼兒子,語氣溫和下來,無奈道:“你啊,一把歲數了,老跟個孩子置什麽氣。”
在父親面前,鍾敬慎從來不是外人眼中穩重成熟的鍾總。
他沉默半晌,悶聲道:“從楚楚認識她開始,楚楚眼裡就只有她。我難得跟楚楚說幾次話,她說的三句話裡,兩句不離安雁清。”
鍾父不知鍾楚對安雁清的心思,卻模模糊糊對安雁清生出不喜。
總有種,自己費盡心思呵護著的掌上明珠,被別家的壞種拐跑了的憤怒。
加上後來差點失去鍾楚的惶恐,對安雁清的這份惡感,就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鍾老爺子錘了下拐杖,恨鐵不成鋼:“你是父親,她是妻子。一個是親人,一個是愛人。兩種關系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沒有高低上下之分。”
“你氣惱小清,奪走了楚楚對你這個父親的依賴,也沒見你真的多陪陪楚楚,讓她對你產生更多依賴。”
“敬慎,你怎麽還沒明白過來?你一味針對小清,只會讓楚楚與你這個父親離心。”
鍾父眸光一顫,喃喃道:“就為了安雁清,楚楚會跟我離心?”
那他就更討厭那家夥了!
“這些年,小清為楚楚做的事情,你都看在眼裡。她和楚楚素不相識,卻願意為楚楚付出那麽多,你們身為父母,又為楚楚做了多少?”
“除了滿足楚楚的金錢需求外,你們又為她做了什麽?”
“有人發自內心對楚楚好,你們身為父母,難道不該為楚楚高興嗎?小清對楚楚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這麽多年下來,你難道還看不明白?”
“別被你的憤怒迷了眼,你再這樣繼續錯下去,說不定楚楚以後,會真的討厭你這個父親。”
鍾老爺子說到這兒,疲倦揉了揉眉心:“如果你能接受這樣的後果,那你就一意孤行下去吧。”
這次的語氣不是指責,卻比方才的嚴厲更令鍾父難以接受。
幾乎在鍾老爺子話音落下的刹那,他立刻道:“爸,楚楚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是她的父親啊,我當然想看著她更好。”
外面的鍾楚身體失了力氣,慢慢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
乍然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安雁清為她的諸多付出,突然從暗地裡擺上明面。向來內斂沉穩的父親,頭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露對她濃烈的愛意。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洶湧衝擊她的心湖。
她呆呆盯著面前的地面,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麽反應。
正在這時,傭人匆匆走上樓梯。
看到坐在書房門外的她,欣喜的神色收斂,下意識喚道:“大小姐?”
裡頭的兩人也是一驚,老爺子摸狗頭的手一頓,鍾亦然就迅速擺脫他的掌控,跟來時一樣,興奮竄了出去。
狗是楚楚帶出來的?
鍾老爺子先是一怔,深刻的眉心舒展下來。他抬眼去望兒子,果然見他不自然別過腦袋,滿臉羞慚。
一想到在父親面前的真情流露,全被女兒聽了過去,鍾父的自尊心搖搖欲墜。幾乎不敢想象,自己以後如何還能在女兒面前保留父親的威嚴。
鍾老爺子倒是收了拐杖,暗想,今日這場變故,也算是個破冰的好機會。
無論是楚楚和父親的關系,還是敬慎對安雁清的態度,以後大概都會出現轉折。
希望會是個好的發展。
鍾楚來不及羞愧自己被當場抓個正著,狗子竄了出來,蹭了蹭她的腦袋。
緊跟著,靈活的耳朵猛然一豎,狗子滿臉警覺,仿佛聽到什麽動靜。下一瞬,又放松下來,興奮地往樓下竄去。
狗子來去如風,鍾楚被攙了起來,用力按了下自己滾燙的臉頰,艱澀問:“發生什麽事兒了,你這麽高興?”
傭人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大小姐,我正要告訴老爺子和您呢,安小姐回來了。”
鍾楚混亂的思緒不翼而飛,驚訝道:“安雁清回來了?!”
鍾父也顧不上自己的小情緒,往外走去。
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見女兒的身影匆匆閃過。看都沒往裡面看上一眼,跟那條養不熟的狗子一樣,直直往門口方向而去。
鍾父瞬間黑了臉,心底的憋屈難以言喻。
鍾老爺子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搖了搖頭,面上染上笑意。
鍾敬慎的性格有時稍顯暴躁,可到底是按鍾家繼承人來培養的。從小行事穩重,成熟老練。他的生活裡,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仿佛一台無情的工作機器。
類似今天這樣,帶有人氣的模樣,近些年已經越來越少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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